第43章 第四十三章(2 / 2)

她看了看師兄們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乾坤袋和飛行器,還有師姐們空蕩蕩的發髻和手腕,暗自決定要回贈他們每人一份禮物。

師姐們可以送好看的小蝴蝶發夾、翡翠手釧,或者靈獸造型的靈石小香爐,各個都要用最好的材料。

師兄們的禮物她就不會選了,不如明天去掩月峰的集市買幾個漂亮盒子,裝些乾坤戒送給他們。

女劍修們見小師妹藏寶貝一般將劍譜收好,當場覺得自己贏了男劍修們,一個個鼻孔朝天對著花擎宇等人勾唇冷笑,其邪魅肆意的姿態,仿佛被霸道女總裁上了身。

禮物送完了,花擎宇忽視了幾位師姐師妹的嘲諷眼神,上躥下跳不見外地參觀起來。

花擎宇背著手走了兩步,揶揄道:“小師妹,你的洞府離姬師兄的很近訥,走一走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嘿。”

淩酒酒也意識到這一點,有些怔然地看向姬沉。

為什麼安排在這裡呢?

一位憨憨男劍修眼含同情地湊近,小聲道:“小師妹,你要小心姬師兄。”

淩酒酒:?!

“他從前最喜歡拉人淩晨練劍,你離得這麼近恐怕再也睡不了懶覺了。”這位鐵憨憨展開說明道。

淩酒酒:!

怎麼辦結合她的個人經曆覺得好有道理!

……姬沉,恐怖如斯。

一群天闕峰劍修又看到了琉璃桌椅,一位識貨的男修摸了摸桌麵,接著原地起跳,看向姬沉道:“姬師兄!這、這、這是產自琉璃城的琉璃桌吧!我下山曆練時見過一次,這成色,這品質,嘖,好東西!”

姬沉淡淡道:“嗯。”

聞言,淩酒酒一愣,然後緩緩抬眸看向姬沉。

他是特意去琉璃城給她買了一套桌椅嗎?

淩酒酒挪近姬沉,抬眼同姬沉對視,郎君黑沉沉的眼睛像是海,平靜浩瀚,卻隻容得她的影子。

淩酒酒有些害羞,並動容道:“師兄……”

“我看看!”被金錢衝昏頭腦的花擎宇怪叫著湊到琉璃桌椅前,猛地扭頭看向姬沉,道,“姬師兄,你啥時候致富的?!”

被打斷的淩酒酒已經忘了剛才想說什麼。

洞府中,又有一位女劍修驚歎道:“這是赤果葚靈樹吧!我記得隻有姬師兄的洞府有吧,移植這樹需要以靈力滋養十個時辰,再用溫度正好的木靈髓分五次澆灌,看這花,恐怕姬師兄還用了以水係術法磨碎的木靈石屑施肥吧!”

姬沉依然很酷,道:“嗯。”

淩酒酒又是一頓。

她那天隻是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姬沉用了這麼多時間。

其實,他說一句“太麻煩了”,也沒關係的……

念及此,淩酒酒眼眶熱了熱,又湊近了些,看向姬沉,近乎囁嚅道:“師兄……”

她的聲音在一眾天闕劍修的喧囂裡太輕淺,但又像是生出了鉤子掛在他的耳邊,姬沉情不自禁地低頭靠得近些。

淩酒酒因姬沉的突然湊近含了含頭,才道:“我……”

“我看看!”放飛自我的花擎宇如一道黑色的竄天猴蹦到樹前。

然後對姬沉比出一個大拇指:“姬師兄,昭虹小考那幾天都給我累瘦了,你還有空種樹,你可真是時間管理大能!

淩酒酒被花擎宇一驚一乍唬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姬沉的臉已經肉眼可見地黑了幾度,他看似平靜地對花擎宇招招手,緩緩道:“花師弟,你過來。”

對視間,花擎宇後背竄起一股涼意。

強烈的求生欲激發出滿分理解能力,他敏銳地讀懂了姬沉眼中的深意——

“花擎宇,三天之內鯊了你。”

花擎宇一個冷戰,差點把佩劍甩掉,一秒變回放羊的哈士奇,強行廣播著“小師妹累了需要休息”,然後將一窩師兄弟姐妹趕上飛行器,帶頭飛走。

臨走也沒敢看姬沉一眼。

鬨哄哄的人群離開,隻餘淩酒酒和姬沉。

整個洞府驀然靜得令人心顫。

淩酒酒十根手指纏在一起,耳朵通紅,自顧自害羞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對姬沉道:“師兄!”

姬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糾結半天,耐心地等到她抬頭,才應了一聲,道:“嗯。”

淩酒酒眼睛閃了閃,才一鼓作氣道:“師兄,我不知道赤果葚靈樹這麼難種,會耽誤你這麼多時間,如果知道我就不要了……”

說到一半,又感覺是在給自己找理由,畢竟姬沉已經為她做了太多。

哪怕是嶽瑛,也不過做到這個地步。

此時夜色已深,月影與星辰落在他的肩頭,淩酒酒看向他,心不知怎麼就“砰砰”地跳起來,口齒如何也伶俐不起來。

姬沉看著淩酒酒粉嫩的雙頰憋得通紅,扇子般的睫毛起起落落,看來是將自己急得不輕。

他伸手幫她理了理碎發,抿唇笑笑,道:“不急,慢慢說。”

然,這句話像是碰到了她身上的什麼開關,淩酒酒豌豆射手般突突突道:“師兄我真的很謝謝!你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加油以後好好孝敬你!”

姬沉:????

如果硬要挑刺,淩酒酒這番話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卻不知哪個字眼戳了他的逆鱗,令他心中燃起一陣莫名的邪火。

哦,是“孝敬”。

但為什麼這兩個字讓他生氣,或是他想要聽到什麼樣的話,他想不出,也懶得去想。

姬沉眉眼壓了壓,脫口而出,道:“瞎說什麼。”

見淩酒酒懵了,他心累地補充,道:“師兄師妹間,用不上‘孝敬’。”

淩酒酒也覺得用詞不當了,一下把姬沉喊老了一輩,這也不是她的本意,於是趕忙找補,脫口而出,道:“師兄,我是說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

淩酒酒:!

這話怎麼也有點不對?

姬沉忽就消了氣,看了看又開始發懵的淩酒酒,沉沉地笑了一聲,道:“走吧,去我洞府收指星草。”

淩酒酒見姬沉沒有發現話裡麵的問題,暗中鬆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跟在姬沉身後。

兩個洞府實在太近,壓根不需要飛劍,姬沉邊走邊灌輸知識點,道:“走出你的洞府,麵向歸墟主峰,向左手邊一直走,便是我的洞府。記好了嗎?”

淩酒酒小聲重複了一邊,才說:“記下了,師兄。”

花擎宇說得不錯,兩個洞府之間的腳程不過幾句話的時間。

淩酒酒一眼就看到指星草的靈田。

經過天闕峰劍修一番溫居,如今已是濃夜,幾盞白光靈石燈撐起一蓬蓬亮光,藍色的指星草自然舒展著枝葉,被蓬萊海上吹來的濕潤涼風吹得緩緩搖曳,在燈光之中,宛若星河倒懸。

淩酒酒跟著姬沉走到指星草中間,聽了姬沉說收割指星草並不麻煩,隻要貼著地麵切下來就可以,便主動請纓道:“師兄,我用劍陣來收,你歇著呀。”

姬沉聽著淩酒酒的尾音像是翹起來的小尾巴,知道她是想展示一下自己新領悟的劍招,便從善如流地站到一邊。

他從前看淩酒酒用劍,都是在檢查自己教的劍招,心裡或多或少有審視之意,今日頭一次放下心情,隻是單純地看她用劍。

指星草隨風慢慢舒展,一身黑衣的女郎像是踏入璀璨星河,她閉目調動靈氣,接著劍指一並,黑色佩劍便從腰間躍出。

金紅劍光閃現,她像是帶來光明的太陽神祇,與虛空之中凝聚出兩柄光劍。

三柄劍隨著她纖細的手指舞動,貼著靈田掃出“唰唰”碎響,劍風吹拂著四周的藍色指星草,如星河亦為她傾倒。

劍光掃過整片靈田,她收劍歸鞘,指尖凝出金色法訣,一股無形的氣流在她黑色的衣袍下湧動。

姬沉漫不經心的表情凝在麵上,眸光中似有什麼破裂。

薄紗似的月光下,她平靜而溫柔,如一棵黑色的小樹,而指星草如墜落的星星,朝聖般儘數落入她小巧的掌心。

姬沉瞳孔晃動,心緒翻湧,搭在劍柄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亙古不變的蒼白月亮,沉默的星空,耀眼而不自知的女郎。

還有他們之間短短幾步,卻如隔山海的距離。

過去與現在重疊,記憶與現實顛倒。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看一場夢境。

姬沉的心在胸腔內直上直下狂跳幾下,回憶之中,全部血肉與一顆心臟瞬間炸裂的痛感席卷腦海,他這才意識到今夕何夕。

他對痛覺從來不敏感,正因如此,記憶中那場痛感才會如此難以忘記。

姬沉深深吐出一口氣,又重新看向淩酒酒。

像是要強行說服自己般,心中默默地想——

過去的事情對她來說並不存在,如今她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罷了。

指星草全部收入她的掌心,淩酒酒抬起頭來。

姬沉抬腳走進,準備像平時那樣鼓勵她幾句,卻在對視的瞬間停住。

或許是因為今夜沒有以師長的角度看她,又或者是因為方才心情起伏太大,甚至可能是因為白玉浮穀中或她洞府裡發生了什麼,令他心緒發生了變化——

他第一次發現,少女活潑狡黠的眼神,竟然變得平靜而深刻。

如果非要說,就像是由歡快跳躍的溪流,成為了沉靜深邃的海洋。

淩酒酒抬眼看到姬沉,見他若有所思地停在靈田之外,也不做多想,捧著指星草走過去,抬起頭笑眯眯道:“師兄,我收好了。”

姬沉看著淩酒酒踏碎月光走來,又見她湊到麵前,任由月光流淌在濃麗的麵頰上,為她染上一層溫柔與堅定。

這個小樹苗一般,被他保護在掌心的女郎。

怎麼一夜之間,突然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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