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反派得手前百分百變身話癆定律”,隻要她佯裝被打敗,項乾羅一定有問必答,不問也答,自動自發化身為一本打開的《十萬個為什麼》。
打定主意,淩酒酒轉眸看向姬沉,見他滿口丹藥都吃下去,才自覺失禮地收起手,比劃口型,道:“還疼嗎?”
姬沉眯著眼打量她。
半晌,不冷不熱地點點頭。
然後一點也不在乎項乾羅就在附近,張開口,啞著聲音道:“酒酒,你忘了在斂月穀要如何止痛?”
淩酒酒猛地轉頭看向周圍,豈料項乾羅嬌小的身軀完美消失在草株中,她悚然一震,又仔細檢查了前後左右的草叢沒有異動,這才略微安心,急得瞪了姬沉一眼。
師兄!
你這麼大聲乾什麼!
現在是你光明正大的時候嗎!?
還有——
靈丹妙藥不管用,怎麼止痛直說不好嗎?
現在是你傲嬌的時候嗎?!
歎氣。
如果項乾羅發現了姬沉,一定會增加警惕,她的法子就行不通了。
那廂,姬沉等不到淩酒酒的回答,擺在他麵前的,隻有自問自答一條路了。
但說出那兩字,簡直是要將他的老臉扔在地上摩擦,姬沉艱難啟唇,麵色僵硬,堪稱咬牙切齒,道:“吹、吹。”
淩酒酒的第一反應:?
斂月穀的吹吹是什麼?
哦,好像是她中毒的時候亂撒嬌要吹吹。
所以,姬沉要她吹嗎?
淩酒酒的第二反應:!
討、討厭。
吹吹才沒有用呢!
可姬沉麵色這麼認真,像是照本宣科一樣說出這樣的話,淩酒酒反而生不出懷疑。
現在不是扭捏的時候,淩酒酒尷尬地移開視線,用口型問道:“哪裡痛?”
姬沉唇角帶上笑意。
四麵都是高粱一般的純白草株,小小的黑衣少女的臉上帶著緋紅,嘴唇粉潤,像是桃花又像是櫻桃,兩隻手在膝蓋上不安地纏在一起。
他的心像是放在糖霜裡滾了一圈。
世上為何有如此可愛的女郎?
忽然,前麵草株晃動,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
“嗬嗬。痛嗎?老子給你吹?”
項乾羅緩緩站起來,猩紅長刀橫在肩上,睥睨著半蹲在地的淩酒酒和姬沉,享受著此生也許隻有一次的在平地俯視姬沉的機會。
淩酒酒害羞退散:!
可惡!
還是被發現了,計劃要變!
姬沉眼中乍現寒芒,冷冷地望向項乾羅時,猶如在看一個死人。
他優雅地站起來,從容地將淩酒酒撥到身後。
項乾羅不甘示弱地看著姬沉,眼珠從驕傲地向下翻,慢慢變成不甘心地向上翻。
他最終向命運妥協,退後兩步以減輕脖子的壓力,惡狠狠道:“老不死的!怎麼哪哪都有你?”
淩酒酒惑然從姬沉身後探出頭。
然後被他按了回去。
她狐疑地看著姬沉。
剛才沒來得及深想,為什麼姬沉和項乾羅像是早就認識了?
莫非,姬沉早已找回無妄的記憶?
對麵,項乾羅旋即邪魅一笑,單手輕撫額角,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蒼白的唇,變身修仙界的大油田,自信而中二道:“此處修為被捆綁,你們未必贏得過我!我要世道由我縱橫,我要大道以魔為尊,我命由我不由天!”
淩酒酒:……?
雖然捕捉不到這幾句話的邏輯聯係,但看項乾羅躍躍欲試的小碎步——
他顯然是自己把自己感動得上了頭啊!
你們魔修這麼情緒化嗎喂!
項乾羅猩紅長刀揮舞出烈烈風聲,僅靠外家功法,魔刀竟卷出五丈遠的邪風,爆裂的氣流似無數利刃切斷一片草株,煞氣翻湧間,如平地飄雪。
項乾羅眼角泛上嗜血的紅暈,全身因修為被束縛的劇痛而發抖,卻還是揚起囂張的眉眼,對姬沉道:“剛剛你殺我域魔修的賬,一起算。”
淩酒酒有些意外。
在人修的印象中,魔修唯利是圖,不講情麵。
然,今日先是見到項乾羅的中二紋身,不難想到魔修對魔尊淵冥的深厚感情,又是聽到魔王項乾羅要為自己的跟班報仇。
拋開敵對立場,她不得不承認,這些魔修遠比仙門大宗記載中的有血有肉。
甚至,可以說是有情有義。
姬沉絲毫不慌,好整以暇地抽劍出鞘,道:“我與你做筆交易。”
項乾羅不為所動,郎心似鐵,吼道:“交易豈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償命吧!”
他長刀一揮!
當時,那把刀離姬沉的喉嚨隻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秒之後,那把刀的男主人將會徹底地停下來。
因為,姬沉淡淡道:“我知道種下魔核的是誰。”
淩酒酒知道姬沉在騙魔。
他要是知道種下魔核的人,早就跟長霄與昊元肅清了,哪裡還輪得到辛揚興風作浪。
或者,哪裡會眼睜睜看著辛揚走到爆體而亡這一步。
項乾羅驟然停手,黑袍出於慣性亂舞,似一片幽昧鬼影。
他沒有收刀,反而將信將疑,挑眉試探道:“你若知道,能容得下他?”
這句話,無疑暗示了姬沉在歸墟仙宗有很高的地位和身份,才談得上“容得下”誰。
淩酒酒知道實錘了。
姬沉和項乾羅,出於某種因果,都知道了姬沉就是無妄這件事,實錘了。
可現實比電影反轉更快,下一秒,項乾羅的話徹底顛覆了淩酒酒的認知。
項乾羅咬牙切齒道:“你以為能騙老子嗎?嗯?”
他看了一眼淩酒酒,眼中閃過幸災樂禍,惡劣地笑了笑,對姬沉道:“玄蒼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