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2 / 2)

姬沉雙眼看向虛空中一處,似乎沒有焦距,又似乎盯住某個淩酒酒看不到的存在,道:“彆鬨。”

淩酒酒:?!

這是什麼小言男主角必學金句,其中淡淡的無奈、歎息溢於言表,深藏其中的,卻不是怒意,隻有淺淡的嗔。

忽然,她心裡就很不舒服,像是內心某個篤定的模糊念頭被人拔除,帶來一陣陣澀意和失落。

其實,姬沉同誰演偶像劇,她都沒有立場乾涉。

淩酒酒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對,再親近的修士之間都該留有底線,她總不該因為姬沉給了她諸多照顧,心裡就得寸進尺。

可她就是不講道理地難過。

這種澀澀的不爽快並且想要爆錘姬沉一頓的心態是什麼呢?

此時,那空遠之聲頓了頓,雌雄莫辯的聲線裡帶著調笑,聲音在蒼白的高樹間穿梭而來:“嘖,吃醋了?”

淩酒酒如被雷劈中,腦子裡一白,心裡越是知道自己這樣彆彆扭扭的感情確實是吃醋,嘴上越是脫口而出、不打自招道:“才沒有!”

姬沉本來沒有把這聲音的話放在心上,驀得聽到淩酒酒的脆聲,平靜如深湖的心裡忽似被投入一顆石頭,懶洋洋地蕩開層層漣漪。

他轉過頭,俯下身子,仔細分辨著淩酒酒的表情。

她圓亮的眼睛像是水中明月,帶著澈澈水光,因著急自辯,眼眶帶了很難發現的紅暈。

她小小的臉凝白如美玉,卻與此方世界的蒼白絲毫不同——

白色本該是不近人情的、淡漠疏遠的,但因她麵頰飛上了桃花色的紅暈,她就變成了暖意融融,溫暖可親的。

真像是,一隻氣急敗壞的兔子。

姬沉的笑意從眼眸滲出,如玄冰終於肯被春光撼動,融化出一捧清流,一點點流淌過他的唇邊,郎君冷硬的輪廓中浮現笑紋。

他兩隻手背在身後,半彎腰,用自己的鼻尖去找女郎的鼻尖,見她害羞地偏過視線,便好整以暇地偏偏頭追上去,用一種堪稱溫柔卻不容置疑的語氣道:“酒酒,吃醋了。”

淩酒酒垂眸看自己的鞋尖,倔強地悶著頭,不想嗅到他身上的鬆香味道,閉著嘴不說話。

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她要把沉默是金發揚光大。

姬沉低笑一聲,沉沉的聲線近乎耳語,道:“吃醋也是可以的,我很歡喜。”

淩酒酒的睫毛壓在眼皮上,飛快地眨著,像是悶雨天低飛的蜻蜓的翅膀般顫動,拚命掩蓋自己的失措,喃喃道:“我才沒有。”

姬沉看著她更紅一層的耳尖,少女飽滿的唇瓣因為緊抿著,反而潤出一層水澤,如兩瓣沾著晨露靈蘊的桃花。

似乎,因他的靠近而染上了顏色。

這個想法如同一隻溫軟的手狠狠捏住他的心,由得心房隨之一顫。

淡漠禁欲的劍修臉上帶上極其淺淡的欲1望色。

他生來是一座荒山,四時輪轉、霹靂雨雪,於與他不過爾爾。

但現在心裡隱約的躁動卻似一束激流,不停衝擊著歸墟主峰掩藏在蓬萊海下的根基。

姬沉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便任由身體支配思想,將兩隻手緩緩打開,準備把小小的女郎攬如懷中。

想要銜住花瓣,然後……

然後他也不知道還應該做什麼,但能感受一下她的溫度也是好的。

驟然,四周的雪白草株瘋狂晃動,似被無形之手揉亂一團,而高樹則四下翻飛,像是分分鐘要自己搖禿自己,引出一片枝葉剮蹭的“刷拉”聲。

“有意思嗎?!你們有意思嗎?”

同時,空靈的聲音帶著譏誚傳來,字字泣血,生動地展現出單身狗的悲憤與不解。

孤單的人那麼多,快樂的能有幾個?

單身的人早該看透。

被大風刮過的淩酒酒和姬沉恍若夢醒,飛快地對視一眼,都不尷不尬地輕咳一聲,一人看天、一人看地,一本正經,化身一對再平平無奇不過的天闕峰真傳師兄妹,一天到晚把姬沉當做情敵的柯子晉看了都挑不出毛病。

淩酒酒輕輕甩頭,讓自己清醒幾分,才專心正事,張口道:“閣下到底是誰?還有,你的老朋友是旺崽嗎?”

遙遠的聲音帶著困惑,自言自語道:“哦?你究竟是不是……奇怪……奇怪。”

察覺這個聲音又要回到自己的世界,淩酒酒蹙眉,追問道:“閣下知道些什麼呢?”

那聲音歎了一口氣,道:“無非是……”

話到一半,突得頓住。

白色高樹與草海裡,黑衣男修像是看不出來那個黑衣女修自己長了手一樣,樂此不疲地伸出手非要幫她把被風吹亂的碎發攏在耳後。

而那女修顯然矜持許多,頗有幾分羞憤地擋住那男修的手腕。

淩酒酒自己胡亂撥了撥亂發,心說姬沉不知何時養成了給她整理頭發的習慣。

當她隻有三歲嗎。

一聲冷笑。

沒得感情的話語從天上飄下來,涼涼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想說了。”

淩酒酒:?

姬沉:……

緊接著,那聲音來了興致,優雅之音帶上明顯的興奮。“我知道你們此行的目的,不必多說,打一架吧。”

須臾,滿地的草株倏而驟然長為猙獰的藤蔓,似無數根荊棘觸手,直直向著——

淩酒酒而去!

錯落帶刺的草莖切割開淩酒酒的視線,她透過被分成一個個菱形的視野看向身邊。

淩酒酒滿眼莫名其妙,看著負手而立、顯然不打算出手的姬沉。

仿佛艾莉看著洪世賢——

個鬼啊!

她這什麼魔鬼比喻啊!

還有,這個渺遠聲音和姬沉到底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