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信天遊(1 / 2)

陳奶奶說:“我沒見過。”

馮慧說:“媽。他們真來過,來的時候您睡著了。”

五六年劃的成份,現在是□□年,成份問題越演愈烈,北城風聲尤其緊。

思雨難得有了一個可以改變成份的機會,偏偏唯一能幫忙的人,地址卻焚之一炬了,咋辦?

陳剛一想:“要不這樣,馮慧,你去趟空院的冷師長家,冷師長的前妻在蘇國,你跟她也有些交往,去問問,她肯定會幫忙的。”

馮慧咬牙:“你跟咱媽一樣,思雨是心頭肉,念琴就是菜根子。她來信了,說自己快死在海島上了,你能不能看一眼?”

陳奶奶是個善良的老太太,為家庭和睦故,從不跟兒媳婦唱反調,可今天忍不了了,說:“馮慧,陳家祥跟剛子是堂兄弟,雖不是我的血親,但思雨也是我陳家人,她也是我孫女,我疼念琴,也疼思雨,咱們是一家人,要講究和氣,互幫互助!”

“媽,思雨沒滿月就在我懷裡了,吃我奶長大的,從小犯了錯,念琴我往死裡打,可思雨呢,我一指頭都沒指過,我做得還不夠好嗎?”

陳奶奶再歎氣,搖起了紡線軲轆。

馮慧看丈夫坐下了,先拿起幾張照片,說:“看吧,你閨女一上海島就得獎了,還是自創的歌典,叫個啥來著,《信天遊》,據說反響特彆好。”

陳剛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念琴站在台上,正在演唱的照片,照片上麵還有一行紅字:恭喜陳念琴獲得海島歌詠大賽一等獎!

困惑不解,陳剛說:“信天遊講的是陝北吧,她都沒去過陝北,咋會唱的?”

如今的陳念琴,正在海膠島的文工團,而且已經成了團花。

就像陳思雨所想的那樣,大閘蟹橫著走,大蝦吃不完,渴了都不用喝水,椰汁清甜又解渴。那邊駐紮的軍人,對待像她一樣的文工團員,就像牧民對待天山上的雪蓮,沙漠裡的旅人對待水一樣,珍視的仿如明珠一般。

但那並不是陳念琴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上國家大劇院的舞台,是比過陳思雨。

當然,去了之後她也醒悟過來了,舉報風紀傷人傷已,還不落好,真想出人頭地,就得利用好自己重生的金手指。

而她的優勢是唱歌,她有好嗓音,在重生後,有太多將來人們耳熟能詳的歌還沒有被人唱過,她隨便唱一首,輕輕鬆鬆就能在戰區拿獎。

所以甫一去,她就以一首《信天遊》在戰區歌詠比賽中拿獎了。

因為軍人大多是從北方調去海島的,聽到《信天遊》就仿佛聽到了家鄉的小調,追著攆著要陳念琴唱,每一場演出,她都是壓軸,隻要她不上場,哪怕刮台風下暴雨,戰士們也會在雨中靜等。

雖然陳剛覺得不可思議,但馮慧不覺得,反而說:“思雨沒學過芭蕾就會跳,憑啥念琴就不能唱信天遊,你這人心咋是歪的呢。”

“她要過得好就好好呆著吧,以後有機會出差的話,我去看她。”陳剛說。

馮慧都要氣結了:“你讀讀她信上說的,海風夜夜呼呼的刮,刮的她睡不著,夜夜想家,眼淚都要流乾了,她還說她總夢見自己唱歌時思雨在給她伴舞,夢見倆姐妹一起站在花團錦簇的舞台上,下麵全是人在鼓掌。”

陳剛也笑了:“這正是我當初培養她們的理想,念琴能想通就好。”

一個唱一個跳,倆姊妹相親相愛,確實好。

馮慧湊了過來:“這樣吧,你不是認識部隊歌舞團的團長嘛,說個情,把念琴調到部隊歌舞團,我就去冷家幫思雨說情!”

陳剛當然毫不猶豫的答應:“好。”

可陳奶奶覺得事情怕是懸,因為馮慧說好下午去冷家的,可陳奶奶挪步到窗口望外看,就見馮慧上了7路公交車,而7路公交車,是去她娘家的!

……

烤好餅乾後,陳思雨先去給龔小明家送,果然,龔小明家果然有架大鋼琴,有個跟軒昂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在彈琴,彈的簡直鬼哭狼嚎似的。

邀請這倆姐弟進了家門,龔小明給陳思雨指著介紹她丈夫的照片:“宋思遠,石油工人,在邊疆上班,家裡就我和小玉倆,來,喝點水吧。”

軒昂熱愛音樂,不由自主的,已經挪鋼琴邊了。

陳思雨問龔小明:“龔主任,右邊住的是誰,我也送點餅乾過去。”

“右邊住的是程副團,他你沒見過,借調去外地了,他愛人和他老母親在家,你暫時就先甭去了吧,等有合適的機會,我介紹你去。”龔小明說。

“您家小玉可真棒,小小年紀就會彈鋼琴了。”陳思雨違心誇讚。

因為宋小玉彈的實在太難聽了,實在找不到誇頭。

龔小明居然難得的,是個不護短的女人,她說:“什麼呀,那鋼琴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但她一是樂感不行,沒天賦,二是還愛偷懶。”

合著自家閨女的缺點,龔小明很清楚呀。

而這時,軒昂伸手了,摁在琴鍵上。陳思雨來不及阻止,軒昂已經伸手上去了,叮叮咚咚的,彈了幾下。

這其實不太好,來做客的,亂彈彆人的琴,是不禮貌的行為。

好在龔小明居然沒生氣,且說:“陳思雨,你這弟弟會彈琴。”

宋小玉也不信,看軒昂鼻梁高高皮膚雪白,眼大眉深很是帥氣,內心挺喜歡這個男孩,嘴裡卻故意挑釁:“小子,亂動彆人的東西是不禮貌的喔,你剛才是蒙的吧,再彈一段我看看。”

雖然軒昂不禮貌,但宋小玉這半大孩子也太心直口快了點吧,她和軒昂倆的不禮貌行為,倒是負負得正了。

陳思雨替弟弟轉圜:“他特彆喜歡鋼琴,也會彈,隻是彈的不那麼好而已。”

龔小明挺有興趣:“孩子,你會些什麼曲子,彈一首,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宋小玉懶得學琴,可謂瞌睡遇著了枕頭,立刻讓坐兒:“給你,你彈。”

這是軒昂第一次觸摸鋼琴,連踏板都不會踏,為了求穩,他沒冒險彈彆的,試好調子好,就彈了一首最簡單,也最耳熟能詳的《北風吹》。

龔小明本身就是個鋼琴家,這一聽:“思雨,技術方麵可不興謙虛,你這弟弟不但會彈鋼琴,會的可不止一點!”

既然龔小明不讓謙虛,陳思雨就不謙虛了,說:“彈鋼琴方麵我家軒昂算是有天賦了,可惜我們家家庭條件差,也找不到個好老師來教他。”

正好這時冷峻來了,在隔壁,因為找不到人,在喊:“軒昂,在嗎。”

龔小明說:“陳思雨,私下是私下,但在單位,我是你的領導,你必須拿出你真實的水平,以及服從管理,不惹事生非,否則,該批評我還是得批評你。”又說:“改天再帶你弟弟來一趟,我考核一下他的鋼琴。”

宋小玉也還小,天真的問:“媽媽,如果這個小弟弟琴彈的好,以後你就不會押著我彈了,對嗎?”

陳思雨心說不好,這小丫頭要挨媽媽打了。

看破不說破,她笑而不語。

臨出門,軒昂問:“同學,我今年12歲了,你呢?”

他雖然瘦,個頭也矮,但直覺自己應該比宋小玉大,被個小毛丫頭喊成弟弟,很不開心,就要故意提自己的年齡。

宋小玉一聽這個小蘿卜丁兒居然已經12了,明明她才11歲,可噘起嘴,非要說:“我今年13歲啦,快喊姐姐吧。”

軒昂信以為真,隻好喊:“宋姐姐。”

宋小玉捉弄人呢,幸災樂禍的,高聲應說:“唉,我的傻弟弟。”

懶得彈琴,還隨意戲弄,耍弄客人,陳思雨估計宋小玉的打沒跑了。

果然,他們姐弟前腳出門,就聽見屋子裡傳來小女孩的求饒聲:“媽媽,求求你啦,彆打啦,疼,疼!”

……

這是頭一回,陳思雨看到冷峻穿外套,而他們的外套,是墨綠色的皮夾克。

比之普通軍裝的深綠,墨綠,帶紋理的皮質麵料有種格外穩重的好看。

站在客廳中央的男人通身上下,有種超脫了時代的好看。

就把他放在將來,二十一世紀,他也是好看的。

又是一個罐頭盒子,這回裡麵裝的是餅乾,而紅燒肉,冷峻婉拒了。

要去上班了,他抱起來餅乾盒就要走,陳思雨和軒昂送他出來,邊走邊說:“冷哥,咱阿姨的耳聾是神經性的,對吧?”

“是的。”冷峻說完,又問:“是那位龔主任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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