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肺結核(1 / 2)

陳思雨的衣服是被撕裂了的,而冷峻略微冰涼的拇指,就摁在她的皮膚上。

他大概也沒想到她腋下會是破的,鬆手吧,她會摔倒,但要不鬆手,她皮膚的溫度,她的呼吸,輕顫,她整個人盈盈一握,就在他手中。

望著冷峻的眼睛,陳思雨尷尬極了。

冷峻自己顯然也很尷尬,他的手在瞬間升溫,拇指的溫度傳到她的皮膚上,粗糙,微微的燙。

但尷尬多了就免疫了,陳思雨頭發一撓,軟倒在冷峻懷裡:“冷隊長救命啊,那個老太婆她想殺了我。”

蕭婆子還沒見過像陳思雨一樣厚顏無恥,氣的哆嗦:“你個撒謊精,我就輕輕推了你一下,你……你冤枉我!”

龔小明又出來了,一看陳思雨頭發蓬的像雞窩,大驚:“思雨,誰打你了?”

樓上兩家子也探頭下來,還有男同誌,一看也生氣了:“這大媽怎麼回事啊,說話就說話,好端端的,打人乾嘛。”

看倆兒媳婦縮著脖子不說話,蕭婆子氣的吼:“你倆是聾子還是啞巴,快給我做證啊,我都沒碰她。”

蕭家三嫂舉手:“我做證,我娘碰都沒碰她。”

二嫂要潑辣點,透過表現看本質:“她是為了不搬房子耍賴皮呢,同誌們,這房子可是我嫂子的,我們有權力收回……”

冷峻冷冷打斷蕭家二嫂:“這房子是我姐的,除了我姐,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在這兒鬨騰,請你們立刻離開。”

蕭婆子見過冷峻幾回,他麵硬人冷,但沉默寡言,很少說話,不呈想一張嘴,嘴巴還挺硬。

“小舅子,你姐當初懷著身孕胡跑害的流產,身體弱吧,還非要上個班兒,結果呢,染上了肺結核,害的我家文才三十二了還連個孩子都沒有,好嘛,你一堂堂軍人,敢趕我老婆子,我……我今兒還就躺下了我。”蕭婆子吃了多少年的鹽巴,還能被一個生瓜蛋子的小年青給唬了,她作勢就要躺下。

陳思雨雖不清楚前因後果,但她善於抓信息點。

手指鼻子,她說:“冷梅的肺結核明明是在你們老家,被你們故意傳染的,你們喪心病狂,殺人害命,打量我們傻呢,我們馬上就報案,事情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故意給人傳染疾病就是故意殺人犯,你就等著坐牢吧。”

蕭婆子麵色一白,強辭奪理:“你……你胡說八道。”

蕭二嫂笑的很大聲:“彆往我們身上潑臟水啊,大嫂明明原來就有病,你們這些城裡人真可笑,這是仗著冷家官大勢大,故意欺負鄉下人。”

蕭三嫂是跟屁蟲,磕磕巴巴:“對,故意欺負我們勞苦大眾。”

這時鄰居越圍越多,龔小明跟冷梅關係好,說:“不不,大娘,我們冷副團原來是身體不好,但那是因為流產過的原因,沒聽說她有肺結核。”

樓上的鄰居倒是說:“要冷副團有肺結核,瞞著不告訴咱們,這不對吧。”

另有人悄聲說:“對啊,我們家裡有老人孩子呢,萬一傳染了咋辦?”

蕭二嫂以為輿論偏向了她們,得意洋洋的說:“就是我大嫂不對。”

但蕭婆子卻眉頭一低,看那樣子,是悄眯眯的想溜。

陳思雨當然不能讓她溜了,手指,說:“老婆子,聽見了吧,故意給人傳染疾病,罪大惡極,我建議你趕緊上公安局坦白從寬,不然,就等著警察上門抓人吧,到時候你在村裡的臉可就全丟完了。”

蕭婆子拂開陳思雨就往外竄,嘴裡嘀咕:“胡說八道。”

但陳思雨並不是胡說八道,因為冷梅雖然原來身體弱,可她既沒戴口罩,也沒居家,就證明她當時還沒有肺結核,她是去了一趟蕭家,回來後才確診的肺結核的,而蕭家婆媳一聽說她有肺結核,立刻就把頭巾當成口罩來圍口鼻了,證明她們原來經曆過肺結核,懂得該如何防護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家裡有人得過肺結核,她們怎麼會那麼熟絡該如何防護的。

蕭婆子一看情況不對,跑了,倆兒媳婦也跟著跑了。

畢竟彆人家的事,鄰居們看場熱鬨,安慰陳思雨幾句也就散了。

最後隻剩下冷峻,依然一臉尷尬。

“這不才周四嗎,冷隊怎麼回來了?”陳思雨伸手:“屋裡坐吧。”

這一伸手,她知道冷峻為什麼尷尬了。

她被蕭婆子扯破了腋下,雖然她還穿著背心兒,但是自己縫的,為了省布料,肩膀隻有兩根係帶兒的小吊帶,透過撕裂的衣服,皮膚若隱若現。

在將來,女孩子們穿個吊帶出門都沒關係,可現在,衣服是有專門的風紀扣的,係在脖子以下,遵守風紀的人,會刻意把風紀扣都扣的緊緊的。

趕忙抓過軒昂的外套,陳思雨把它披到了身上。

軒昂燒了壺熱水,家裡沒茶葉,他倒是挺會,用葡萄乾,桂圓和紅棗,冰糖給冷峻衝了一杯甜甜的水,捧著,語聲甜甜:“冷哥,快喝吧。”

冷峻接過杯子,說:“我姐確實是在從蕭家回來以後才確診的肺結核。”

這人雖然話少,但腦子很好使。

陳思雨遇事性子比較急,也習慣於黑吃黑的方式,而且冷峻一回回碰上她做戲,也早知她的人品了,她遂也不瞞著了,說:“要蕭家人是故意讓梅姐姐感染的肺結核,他們就是在故意殺人,剛才我已經吵嚷出去了,怕他們萬一毀滅證據呢,她家在哪兒,咱要不連夜去一趟,找證據去。”

冷峻搖頭:“不用。”又說:“我有摩托,這會兒去趟蕭家莊的村衛生所,鎮衛生院調查一下,看蕭家是否有人感染過肺結核,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這就是陳思雨的經驗不足了,這年頭,隻要誰感染了肺結核,村一級的衛生所就會有記錄,蕭家就是想賴都賴不了的。

軒昂聽說冷峻是騎摩托車來的,趴窗戶上一看,果然,冷峻那輛威風凜凜的摩托車就在外麵停著。

這娃坐過一回摩托車後就念念不忘,很想再坐一下。

但冷峻當然不會帶他去。

他也沒有喝軒昂給他泡的,甜甜的水,把它遞給了陳思雨,並說:“我會去派出所跟民警打聲招呼的,明天她們要敢再來,軒昂去派出所喊一下民警,她們就會被趕走的。”

見男人出門,陳思雨習慣性的追了兩步,發現自己腋下還在張風,又抱臂,先命令他:“喝了它。”

這人應該沒吃晚飯,也沒喝過多少水,唇都起皮了,還急呼呼的要跑。

人高馬大的男人,卻在個小女孩麵前俯首帖耳。

乖乖接過杯子,冷峻先喝了一口,棗兒是烤過的,有一股焦香,他吃到一顆枸杞,甜甜的。

從下班就騎著摩托往回趕,半天沒喝水了,這杯水可真甜。

把它喝完。”陳思雨繼續命令。

軒昂可算理解啥叫小奶狗了,冷峻乖乖一飲而儘,把杯子遞給了他姐。

臉上那神情,乖的果然像隻小狗。

陳思雨說:“那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爭取早點幫梅姐姐查清事實真相。”

望著她長長的,蝴蝶一樣輕顫的睫毛,和那張春粉俏麗的臉上難掩的尷尬,冷峻心中一念,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雖然總是用一種極為誇張的,戲劇化的方式對待生活,但她內心,卻是那麼的柔軟,真誠和善良。

“我會的。”他說完,發動摩托車,在陳思雨姐弟的目光注視中,走了。

因為家裡有事,這幾天冷峻都是騎著摩托車上下班的。

騎著摩托車,他先到空院招待所。

蕭婆子之所以能住招待所,掛的就是他的名字。

而這一問,才發現本來他安排的是一間三人間,但蕭婆子打著他爸冷兵的名義,勒令招待所給自己換成了兩個標間,而且吃飯時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糧票,簽字借票,四天功夫就借走了二十元。

二十元的飯票,在一份肉六分錢的空院食堂,冷峻能吃半年。

而因為蕭婆子不會寫字,簽單時隻是畫了個圈兒。

盯著那個圈兒許久,冷峻麵色慘綠:“明天就通知她們騰房,還有,以後也不允許任何人以我的名義簽單,借飯票了。”

營業員一看冷大隊就是生氣了,忙說:“好的。”

出來,疾步走到門衛,冷峻再吩咐:“周末之前,不能放蕭家人去我家。”

想了想,再說:“如果我母親要找她們,你們就趕緊給我打電話。”

他媽是個爆脾氣,說話經常口無遮攔。

冷梅的婚當然要離,但事情得冷峻來辦,要給他媽,就會變成他媽活活被蕭婆子氣死,婚卻還是離不了。

再去了趟公安局之後,冷峻就騎著摩托車,連夜趕往蕭家莊去了。

這時,他還以為蕭文才確實被摔了,病的很嚴重才無法進城。

豈知剛一進蕭家莊,就看到村裡拉起電燈泡,一群人正在給房子連夜上椽,而他姐夫蕭文才,就站在房梁上,正在指揮眾人安椽頭。

這時已經是淩晨了,之所以夜裡起房子,應該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耽誤白天的工分的緣故。

如今農村人蓋房子,都是相互諞工,也就是說,隻要你義務幫了我,我就會義務幫你,所以一戶人家蓋房子,全村的男人都會來。

而蕭文才家在蕭家村,也非普通人,他父親早亡,二叔是鎮長,所以來的人更多,

起一院房子而已,圍了少說三四十號人。

把摩托車停在遠處,冷峻下了車,走到一處暗影裡,默默站了片刻,就聽到有人說:“家裡有個軍人就是好,文才家已經連著起三個院子了。”

“就是咱家文才的媳婦不像個長嫂,有點太嬌氣了,也不知道是個啥病,居然要婆媳仨一起去伺候。”還有人說。

另有人笑著對蕭文才說:“你那媳婦是不是太嬌氣了點吧,哪怕是大領導家的閨女,出嫁從夫,結婚十年了吧,娃也沒生一個,你怎麼也沒教著點媳婦呀。”

雖然已經解放了,但農村還是老觀念,男主外女主內,妻子賢良是最基本的。

而三更半夜的,全是男人,大家說話也沒顧忌,有人甚至笑著說:“咱文才雖然在部隊上頂天立地,但在家裡未免有點太怕老婆。”

冷峻一雙眸子,冷冷盯著蕭文才,想看他會怎麼說。

結婚十年,冷梅至少把一半的工資送給了蕭文才,蕭文才自己的更是如數上繳,而他一年四季的煙酒,鞋襪衣服,也全是冷梅在置辦。

冷梅感染肺結核以後,他第一時間打電話到蕭家莊通知。

但蕭文才以自己摔斷了腿為由,不但不去照顧,反而派了老娘去打秋風,如今村裡人那麼詆毀他的妻子,冷峻想知道,姐夫會不會替姐姐說句話。

誰知蕭文才仿如沒聽到一般,停下來歇了會兒,笑著給大家發了一輪煙,就又招呼著鄉親們繼續開始乾活兒了。

冷峻騎車從蕭家莊出來,一路到了鎮上,看鎮衛生所亮著一盞燈,遂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裡麵有個五十多歲的赤腳醫生,正在看醫書。

看到進來個穿著皮夾克,身材高大,英俊帥氣的年青人,因這人生的太過出類拔粹,有點被驚豔到,忙站了起來,問:“您是?”

掏出軍官證,冷峻說:“大伯,我要查一下本地曆年肺結核的檔案,不但要查這兒,可能還要查蕭家莊的衛生所,麻煩您配合一下!”

老醫生一看對方的軍官證上寫著副營,再看這小夥年紀輕輕,頂多也就二十四五歲,連忙翻出簿子來:“好,好!”

一個小鎮,人並不多,而肺結核因為是目前第一大傳染病,所以醫療記錄非常全。冷峻隻隨便翻了幾頁,就看到記錄了:蕭文妹,21歲,15歲時罹患肺結核,後轉為陳舊性肺結核。

蕭文妹是蕭文才的妹妹,前幾年還去冷家當過保姆,目前,在冷梅的介紹下,嫁給了空院一個機關軍人做妻子。

冷峻目瞪口呆,因為從資料看,不但冷梅的肺結核是在蕭文才家傳染的。

甚至蕭文妹去冷家做保姆的時候就已經得過肺結核,轉成陳舊性肺結核了,可是蕭家人卻從來沒有提過。要知道,在那幾年中,萬一蕭文妹肺結核複發,冷家全家都有可能會被感染的。

這蕭家,可真是一門好親戚。

……

轉眼周六,而今天,將在《紅色娘子軍》的前麵正式貼戲,上演《學雷鋒》。

李少安飾演孤寡老人,可他本身隻有四十多歲,形象上不夠蒼老不說,習慣了楊白老式的表演,就總無法叫陳思雨滿意。

她目光掃過程麗麗,說:“麗麗,要不你上吧,這個角色是個老太太,沒有太多舞蹈戲份,但麵部表情比較多,你隻要能表演好悲痛,痛苦就行了。”

程麗麗當即翻白眼:“陳老師,我才17歲,讓我演個老太太,你咋想的?”

包大媽也在湊熱鬨,忙說:“演吧麗麗,隻要能上台,不管演啥都是經驗嘛,咱演。”

“媽,陳思雨仗著自己又紅又專就欺負我呢,你咋也幫著她說話?”程麗麗氣啾啾的說:“您還想提前發展她入黨呢,可您瞧瞧她是怎麼對我的。”

包大媽忙擺手:“麗麗快彆胡說,入黨是多光榮的事,那得經過長期的考驗,我可沒有承諾誰,讓誰入黨。”

眾人對視一笑,陳思雨明白了,程麗麗所謂的光榮,是包大媽想發展她入黨。

在這年頭,那確實屬於天大的光榮。

雖然包大媽也有點小心思,但人並不壞,而且急需要個女演員,陳思雨想再勸勸程麗麗的。

但這時徐莉站了起來:“老太太我來演吧,上妝,咱們開始聯排。”

不但葉大春,李少安,陳思雨等人給驚到了,程麗麗一噎:“徐老師,您可是做過台柱子的,大角兒,大青衣,還不到三十歲就演老太太,您咋想的?”

“你以為老太太就那麼容易表演,誰都能演得好?”徐莉懶得再跟程麗麗廢話,對陳思雨說:“來吧,換我上,咱們再聯排一次。”

一個曾經無比風光的角兒,卻心甘懷願當綠葉,去表演老人,徐莉,不愧全團的領導們都尊重她,她的胸懷和豁達,是一般人所沒有的。

連排了幾次後,眼看外麵天已經黑透,大禮堂喇叭響起,一行人連飯都沒顧得及吃,趕到後台時,7:45分,緊緊張張,該要上場了。

雖然是舞蹈,還是芭蕾,但陳思雨融入了很多搞笑元素。

葉大春飾演的小將‘馮修正’本來是上門批四舊的,卻撞見小混混在欺負老太太,於是當即舉起拳頭,對著小混混來了一通胖揍,本來他氣勢洶洶搜出四舊來,要燒四舊,卻在臨燒時,發現老太太藏的四舊居然是犧牲在戰場上的,兒子寄給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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