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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原來他還活在這世上。
原來她魂魄浮浮沉沉三年不肯往生,是為了來這世間再與他見一麵。
林羨漁張了張口,幾乎要控製不住的喚一聲“徒弟”,可一時之間,竟沒能找到自己的聲音。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千鈞悔恨,萬縷相思,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對他吐露衷腸。
她霎那間欣喜若狂。
下一刻,淚眼裡朦朧的身影掠到她麵前,勁風撲麵而來,帶著他身上淡而凜冽的鬆木氣息,陌生又熟悉。
一隻鐵鉗似的手掐上她脖頸。
她猝不及防,被這股蠻橫的力道徑直抵在身後的樹乾上,男人修長有力的指節在她下頜猛地收緊。
粗礪的樹乾抵得她背後生疼,但更痛得是咽喉,那力道幾乎是想將她頸骨捏碎一般,她半分氣息都喘不上,怔怔看著眼前的蕭燼,一顆淚珠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
他想……乾什麼?
為什麼,忽然之間,要這樣,對她?
淚珠滾燙,砸在蕭燼青筋暴起的手背,他眼神微微一黯,手下力道略微鬆了幾分,令她有喘息的可能,也令她能回答他的問話。
他眉目冷厲地逼問:“誰教你這麼報方位?”
林羨漁死死盯著他的眉眼,腦中飛快掠過萬千思緒。
明明方才,他與她配合得天衣無縫。
變臉如此之快,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她隻是用逍遙峰的方法報了方位而已,竟令他盛怒至此?
她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不可置信地想到,難道他就這麼厭惡從前在逍遙峰的經曆?
厭惡到,他甚至不願意被勾起任何一丁點零碎的回憶。
明明她待他極好,他也向來乖巧恭謹,她以為那五年是他們彼此之間最美好的時光,若不是出了那件事……
等等。
電光火石之間,她好像忽然抓住了什麼。
三年前,他因何墜崖,她又因何而死。
三年前,逍遙峰。
林羨漁好夢正酣,突然被人大力拍醒,那人麵如土色地抓著她:“醒醒,你徒弟殺人了!”
她腦子尚且混沌,木著嗓子問:“殺人?殺誰?”
那人道:“就在今晨,娥皇峰上下二十七口人,儘數命喪他手。”
這消息太過離譜,她壓根不信,甚至嗤笑一聲:“你開什麼玩笑?蒼霜的性子你不知道?他殺隻雞都難,還殺人。更何況就算他敢,他能嗎?娥皇峰弟子個個修為在他之上,柳師叔更是元嬰境,他何德何能滅娥皇峰的門?”
娥皇峰弟子統共二十六名,算上峰主柳玉正是二十七個。蒼霜入門才五年,丹都沒結,他哪來那麼大本事殺這些人?
來人回望著她,眼神似有些悲憫:“我也不敢相信,可他用得是八荒流霜扇!更何況他此刻正被眾人堵在娥皇殿裡,已是鐵證如山,辯無可辯。”
林羨漁神色一僵,一摸袖囊,果然空空如也,心便如墜冰窟。
八荒流霜扇是什麼威力沒人比她更清楚,有這神器在手,想趁人不備屠儘二十餘人,也並非辦不到。
這是她父親留給她的法器,她視若珍寶,從不離身。除了蒼霜,沒人能拿得走它。
來不及多問,林羨漁拔腿往外趕。匆匆趕到娥皇殿時,殿外已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諸人圍在殿外,無一人敢進殿,隻等她前去。
有八荒流霜扇在,沒人敢冒這個險。
見她趕到,諸人讓開一條道來,她一眼便看見徒弟蒼霜站在殿內,手握折扇,滿身血汙,腳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斷肢殘骸,最近的那個屍身便是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