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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燼回望著她，眸中的猶豫隻飛快閃了一瞬便消逝不見，他做出了決斷，道：“是的，所以是我……”
“徒弟。”林羨漁叫住他：“你跟我說實話，好不好？”
蕭燼沉默了。
林羨漁努力回想著那日的情形，蒼霜站在滿地的血汙之中，連臉上都濺著血痂，一手指著柳玉的屍身，神色清明地發下真言咒，說“人，是我殺的”。
是了，他指的，分明也隻有柳玉一人的屍身而已！！！
林羨漁陡然明白了過來，憶起那日她接過八荒流霜扇，抬手時看見自己甲縫中沁著殷紅發黑的血跡，她隻當是扇骨上的血淌到了她手上，卻絲毫不記得，是在她動手之時便已沾染了那滿手血腥。
受那二十七道罪己雷刑罰的，本該是她自己！
不是她替徒弟承受了二十一道罪己雷，而是十六歲的少年一腔孤勇，替她生生扛下這滔天大罪。
林羨漁渾身都劇烈顫抖起來，隻覺得手腳發麻，蕭燼抬手想握住她肩膀，卻見她麵色一白，“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她隻覺得一腔生氣都隨著這口血吐了出去，腿軟得不行，止不住地下墜，蕭燼本想將她抱起，她用儘全身力氣反手按住他胳膊，隻倚著他，死死撐著身體。
田若雪得意又淒涼地笑起來：“又來了。你又吐血，你那天殺光了我們，也像這樣吐了口血，就昏了過去。怎麼，這口血吐出來，你就乾淨了？”
她譏諷地瞧著林羨漁：“我以為我能活下來的，你昏過去的時候，我明明還活著，師父也是，滿地屍體裡，就我們兩個還有一口氣。可就是這個可恨的蒼霜！”
她轉目盯著蕭燼：“就是他，偏偏這種時候趕了過來！他慌成那樣，還知道先抱你離開這裡，我本來以為你們倆都逃了，我能活下來，我甚至連求救的煙花都不敢放，就怕他發現我還活著回來滅口！可誰知道他明明都逃了，又自己回來了！”
“他發現我和師父還活著，就把我們拖到他腳下，我們那般求他饒命，求他救人，他不聽不看，就拿著你那把破扇子，站在娥皇殿裡，一直一直站著。我起初不明白他在等什麼，直到天明有人發現，外麵突然來了那麼多人，我以為我又有救了。可就在他們踏進娥皇殿的前一瞬，他用那破扇子殺了我，當著所有人的麵，擰斷了我師父的脖子！”
林羨漁死死抓著蕭燼的手臂，呼吸一下比一下深重，卻還覺得肺腑裡的氣息被一點一點抽了出去。
田若雪怨毒道：“憑什麼啊？林羨漁，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憑什麼？憑什麼你生下來就是逍遙峰的繼承人，是正道之首眼裡的心肝寶貝，所有人都捧著你寵著你，憑什麼你天生根骨奇佳，憑什麼我怎麼努力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頭？憑什麼連你殺了人，都能有你徒弟心甘情願用命替你扛著？該死的人明明是你！”
她聲聲質問，又落下淚來：“憑什麼連星瀾都隻喜歡你？彆的就算了，人生總是不公平的。可也不能偏袒成這樣，我這輩子隻喜歡了這麼一個人，憑什麼我喜歡的人，喜歡的也偏偏隻有你？”
林羨漁回答不上來，她既無力開口，也並不知道田若雪想要知道的答案。
但有人替她開了口，用她的身體。
“嘿嘿，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想要的，不是都已經得到了嗎？”
那個蒼茫又討人厭的聲音，這一次，他已經不滿足於僅僅在她靈識之中，與她一人糾纏，他借她的身體，在眾人麵前嘲諷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