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裴煥禿然靈光(1 / 2)

原主的文字語句流暢, 每個字都透著冷靜, 她明明已經度過那麼漫長的一段沒有希望,沒有光亮的日子,可是卻並沒有思緒混亂精神不正常的跡象。

遺書的內容很簡單,沒有控訴她惡毒的繼妹和繼母,也沒有控訴她涼薄貪婪的父親, 甚至也沒有控訴跟風霸.淩她的那些既蠢且毒的同學……

就像是一個絕症患者, 無比平靜地與這個世界告彆。

【我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了,沒有醫生能治愈我, 我的身體從最核心的部位,腐爛了。終於,可以見到媽媽了, 我好想她, 好想她。】

沒有抱怨,亦沒有留戀。

而一字一句著這一封遺書的蘇甜,內心卻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有一股憤恨從她胸腔深處湧出來, 她抬高下巴盯著蘇智強,突然恨極了這個愚蠢又貪婪的男人。

她兩小時前剛看過賀森關於平行時空和時空裂縫的論文, 對那些假設和闡述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本就開始懷疑自己和原主是處於不同時空的兩個相同的人,不然要如何解釋她和原主一模一樣的外表,完全相同的身體。

蘇甜一直相信再離奇古怪的事情,也必定有其中的邏輯和緣由。

她穿到這個世界來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現在看來, 原主不在了。

她的靈魂沒了,也許是不甘,也許是量子力學帶來的某種時空偏移,讓她這個生活在另一個時空的蘇甜掉落下來,延續了原主的生命。

蘇甜不算很了解原主的性格,隻能從旁人口中聽一些,再聯係原主的經曆,以及這封遺書……她基本可以斷言,原主是個非常純善甚至因為純善太過,而有一些軟弱的女孩子。

蘇智強看著她震驚又痛苦的表情,理解為這是替代品的心虛和恐懼。

他露出一個猖狂的笑容,眼裡愈發閃爍著貪婪的光暈:“承認了吧?這兒又沒彆人,你根本不是我閨女蘇甜,我自己養大的女兒,我養了她十七年!她是個什麼性子脾氣老子一清二楚!彆以為騙了全世界就能騙過我這個親爹!”

蘇甜攥著那張打印出來的遺書,隨手團成一團,攥在掌心裡,唇角綻出一個挑釁的微笑:“親女兒?你養過蘇甜麼?十四歲以前,你們一家三口花的都是蘇甜媽媽敲代碼賺回來的血汗錢,十四歲以後,你對蘇甜不管不顧,任由周燕蘇琬欺侮她,你明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多麼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卻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弄得像鬼一樣,你問過她經曆了什麼嗎?”

蘇智強像是把她這番話都聽進去了,可是臉上卻毫無反應,既無愧疚,更無悲傷,就像是聽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閒話。

“人都沒了,你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我閨女雖然有抑鬱症,但是一直都有看醫生吃藥!抑鬱症病人哪個沒自殺傾向的?這病連專家都沒把握治好,我能怎麼辦?言歸正傳,你既然承認了自己是假冒的,我不管你背後是什麼利益集團,是利用我閨女童星的身份撈金,還是借用你這殼子洗.錢,我知道這些都是大人物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打算管,你隻要給我錢就可以了!”

蘇甜固然知道從蘇智強這張嘴裡說不出什麼有同理心的話來。

但她或許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的無恥和賤格。

看他這樣,應該是剛看到這封遺書,否則他早就來要錢了,不至於拖了這大半年的時間……

蘇智強並沒有多聰明,就算是上個世紀少有的大學高材生,那也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常年嗜賭的歲月儼然已經把他變成一個隻會摸籌碼的蠢貨。

他應該一直都想不明白女兒蘇甜為什麼突然變了,是在得到這封遺書後,才有了這種揣測。

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死了。

在知道後,他也毫無悲傷,隻想著利用女兒的遺書來換錢。

蘇甜不慌不忙,似笑非笑地覷著他:“一條人命,你隻想要五百萬就夠了?”

蘇智強心下大喜,想著果然是找人找對了!

蘇琬把這封遺書給他和周燕看,還說要報警,要把姐姐找回來。

蘇智強卻壓住她,讓她彆亂來,他給蘇琬的借口是,那些人既然敢狸貓換太子,讓這個假蘇甜大搖大擺地活躍在娛樂圈瘋狂斂財,想必是有背景有人脈,說不定和商聿裴煥這些人都脫不了關係……

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硬剛是占不到便宜的。

蘇智強壓住了蘇琬,自己去拿著蘇甜的遺書來要挾假蘇甜。

他氣勢強硬了許多,雙手叉腰:“五百萬夠乾嘛的,你把我那套老房子搶走了,光那套老破房子都不止800萬!這五百萬先給我應應急,你可以直接支.付.寶轉我,今後我會定期來找你,你要是不想見我,定期打款也行,至於錢……一個月五百萬,我這不算坑你吧,你隨便上個綜藝都多少錢了,還有商聿裴煥兩個有錢舅舅……”

“五百萬,確實不多。”

蘇智強心裡一抖,暗暗盤算著自己是不是開價要低了,假蘇甜的收入他是從蘇琬嘴裡探聽的,蘇琬可能沒走到過蘇甜這種位置上,把她的收入低估了?

不過……一個月五百萬,他今年才四十,少說也還能活四十來年……劃算劃算,彆一下子獅子大開口把她嚇跑才好。

“那就一口價,每個月15號打款!你放心,既然拿了錢,我嘴巴就一定很緊,把你的秘密帶進棺材,如果以後有人發現你的秘密,借機想搞你,我還可以配合你,跟你偽造一個親子鑒定,誰問我我都一口咬定你就是我親閨女!”

蘇甜始終保持著微笑,口吻也很平淡:“唉,你人蠢,想得倒是還挺美的,你不如直接進棺材,我每個月給你燒紙,絕對不低於五百萬,我發誓!”

蘇智強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你什麼意思,你耍我?”

蘇甜後退了兩步,和這個貪婪得快要瘋魔的男人保持安全距離。

她勾唇淺笑:“沒開玩笑啊,蘇先生如果進了棺材,我會給你燒紙的,畢竟……我名義上還是你的女兒。”

蘇智強腦子裡有點混亂,搞不懂局麵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剛才她不是還答應了嗎?

“你……你剛才明明已經承認你是假的!你根本不是我女兒!”

蘇甜看著他近乎猙獰的麵孔,笑得愈發肆意:“很可惜,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你的女兒,但我就是。”

她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心情比較複雜,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轉身想回家了。

蘇智強追上去擋在她麵前:“你當老子好欺負?好,好好好!我本來想息事寧人,拿錢了事,這都是你逼的!現在根本沒證據證明我女兒死了,就算她真的自殺了,也死要見屍!你裝蒜,那我就報警好了!”

蘇智強以為她一定會怕。

頂替身份,偷天換柱,這在如今社會……一旦曝出來,得是多麼驚世駭俗的醜.聞。

可女孩臉上卻沒有半分驚慌,他還想放些狠話卻半晌都憋不出來。

蘇甜從拐角走到正門,賀森迎麵走了過來,他麵色嚴肅,眉宇間仿佛是擔憂,見了她便低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蘇智強不知道這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是誰,他原計劃就是私下和蘇甜交涉,沒想到一毛錢都沒到手,一時心裡也亂成麻。

他不甘心地威脅:“那就魚死網破好了,老子才不管你背後的集團多強大,老子就要讓你身敗名裂,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蘇甜沒想到賀森竟然還沒走,她看了那封遺書,心情本來就莫可名狀,此刻又因為賀森……心神一下子慌了。

她不知道賀森聽見了沒有,聽見了多少……

雖然事情不是蘇智強猜測的那樣,但她確實懷揣著一個秘密。

一個正常情況下絕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蘇智強跑了。

賀森疑惑地看了他幾眼,目光又重新回到蘇甜身上,他走上前,語氣溫和:“這個人是……你的父親?”

蘇甜無措地看著他,強硬的偽裝不知為何竟卸了下去……

她看著賀森關切的麵孔,心裡驟然驚恐,但驚恐的下一瞬,竟然是輕鬆。

如果,賀森真的聽到了她和蘇智強完整的對話……

那麼,她是否可以把她的秘密告訴他。

賀森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是科學家,對理論物理更是頗有造詣,倘若……她真的能跟他分享這個秘密,她是否會因此輕鬆一點。

“賀教授,你……都聽到了什麼?”

賀森微微遲疑,旋即坦白:“抱歉,我無意探聽你的**,隻是看你跟這位中年男子躲在牆角聊了很久,後來又隱約聽到爭執的聲音,我怕你有危險,就下車走過去看看,我聽到他說……你不是他的女兒,你卻說你就是。”

蘇甜看著賀森精致英俊的麵孔,他身上有一股尋常男人沒有的氣息。

蘇甜沒接觸過彆的科學家,但她知道,這股氣息是來自科學家的。

賀森……終究是和常人不同的,他研究著一些遠超於現代社會需求的科研課題,接受度和包容度,應當也和常人不同。

蘇甜不知道自己對他的信賴是從何而來。

或許是找不到同類,她沒辦法在這個世界大張旗鼓尋找出一個和她一樣有穿越經曆的人,更不能大肆宣揚自己的經曆,讓自己被當成瘋子,或者被抓走關起來成為科研實驗品。

但她太需要一個能傾訴的對象了。

賀森,或許是她這一生,唯一能遇到且能夠與之親近的科學家。

蘇甜恍恍惚惚地開了口:“我……確實不是他的女兒,但是從生理角度上來看,我隻能是他的女兒,但我的靈魂,和他從前那個女兒……不是同一個。我和那個女孩有著不同的經曆,不同的記憶,所有一切都是不同的,但……又有許多相似之處。”

賀森智商在200以上,他立刻想起蘇甜今天跟他描述的那個科幻。

當時蘇甜投入的情緒,就好像比講故事更深入許多,他大腦不過五六秒就已經初步形成了一個理論體係框架。

他語氣平穩:“你彆著急,先冷靜下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好好跟我深聊你的經曆,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有需要的時候可隨時跟我聯係。”

蘇甜選擇跟他坐回車上,她微微低垂著腦袋,捏著自己的手指,把自己這大半年發生的事,全數告訴了他。

賀森沒有很吃驚的反應,隻是顯得很感興趣:“這麼說,早在二月中旬之前,你一直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所有的環境都不同,身邊的人也不同?你在那個世界裡是個十八歲的女孩,剛考完大學,在準備上台給學弟學妹做演講的時候,穿越到了現在這個世界?”

蘇甜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賀教授,你會不會覺得……我精神分裂了?或者,也會像蘇智強那樣產生懷疑,懷疑我加害她的女兒,或者趁著她女兒自殺過世,趁機占據了她的身份,借用她的身份在娛樂圈斂財。”

賀森笑了笑:“既然你告訴了我你的秘密,作為交換,我也給你分享一個秘密吧。”

蘇甜睜大眼睛:“什麼秘密?難道你也是穿越過來的?!”

賀森連忙否認:“我不是,但是我在M國研究理論物理學的時候,曾經參加過一個機密研究組,那個研究組裡,研究的就是來自兩個不同國籍的時空穿越者,他們都聲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周圍熟悉的家人朋友對他們來說也都是陌生人,他們都被家人送往精神科醫院。

甚至有一個被強製治療過一段時間。家人都以為他們是人格分裂,產生了不同的人格,所以才會掌握完全不同的語言,甚至學過與他們生活背景完全不同的知識,但是經過研究,我們發現這兩個穿越者精神是絕對正常的,他們都是從不同的世界突然掉落的。”

蘇甜驚訝無比,原來……她確實不是唯一?

“那……這兩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賀森說:“一個人來自相對超前的先進文明,有著超前的知識背景,他從事科研,現在是科學家,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經曆,這是絕對保密的。另一個則不能適應現在的生活環境,總是很想念原世界的家人,一直想找辦法回去,但也已經投入正常的工作生活,日常就如普通人一樣。”

蘇甜喃喃道:“沒想到這種超自然現象……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既然已知的包括我在內已有三個,我相信全世界絕對不止三個,三十個乃至三百個都有可能!隻是有的人選擇閉口不言,正常生活,有的人說出來早就被當成瘋子了……”

賀森道:“確有可能。但,這在理論物理的範疇內不該解釋為超自然現象,或許是目前的文明程度和科研程度,還不足以研究出確切的原理而已,將來,幾十年後,或幾百年後,一定會有答案。”

蘇甜下車之前,跟賀森達成了口頭約定。

賀森承諾會永遠替她保密,如果她不放心,可以簽署保密協議。

蘇甜則有更深的好奇,賀森詢問了她穿越過來的具體時間地點,打算將她作為案例進行研究,也許將來,他能夠找出發生穿越的契機,甚至是研究出實現穿越回去的方案。

說出了自己這麼大的秘密,蘇甜短時間內還是很難平靜的。

賀森很理性地安撫她:“其實不用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你的生活該怎樣繼續還是怎樣,不會有任何改變。至於我的研究,可能在我有生之年都未必會有確切成果,這不會影響你的生活,你已經是蘇甜,或者說,你本來就是蘇甜,在同一個世界不會有第二個你的存在,你本就應該坦坦蕩蕩快樂地生活下去。”

……

蘇甜覺得賀森的每句話都非常深刻而睿智。

她確實沒有第二種選擇,也沒有穿回去的辦法。

作為一個普通人,她除了好好生活,沒有彆的選擇。

但是她總覺得這些事,應該告訴兩個舅舅,不想一輩子都瞞著他們。

可是她暫時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開口。

商聿跟她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很敏銳地覺察出這兩天她心神不寧。

商聿問了,蘇甜就把蘇智強那天來找她的事情一並說了。

商聿聽後臉色不善,他本想斥責蘇智強這個又渣又廢物的男人。

但是轉念一想,甜甜畢竟是他的女兒。

他便又緩和態度:“甜甜,你對蘇智強的態度……是覺得他欠債太多可能會有危險,想接濟一下,還是想……”

“當然不會接濟,”蘇甜斬釘截鐵,“雖然媽媽的病逝不能直接和他掛鉤,但媽媽長期過勞工作是事實,就算沒有百分百的關聯,在我看來蘇智強也有很大責任,我早已跟他斷絕關係,如果再有下回,我們可以直接以敲詐勒索的名義報警抓他。”

商聿對蘇智強厭惡入骨,心情上早已恨不得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他,隻不過理智告訴他畢竟是法治社會,再下作惡毒的人,隻要他沒有犯罪,誰也不能剝奪他的自由和生命,這些年他儘量避免關注蘇智強,就是怕自己扼製不住內心深處的惡,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

蘇甜的態度讓他非常滿意:“很好,甜甜你能這樣想,舅舅非常欣慰,如果他再來找你要錢,你讓他來找我,舅舅會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

轉眼就到了蘇甜的成年禮。

派對當晚,商聿的彆墅裡迎來上百位賓客。

有蘇甜的同學,也有她在娛樂圈認識的朋友,剩下的則是北城上流圈的一些年輕人。

他們都精心準備禮物,堆滿了存放禮物的屋子。

其中也不乏幾個不請自來的人。

商家的三個堂兄弟,商驪商哲商桐也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