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你不相信小魚嗎?”他問。
“當然不是。”季父解釋道, “我這不是看小重在,他負責看這些孩子,他肯定最了解當時的情況。”
季嶼霄冷笑了一聲, 嘲諷滿滿,裹挾著輕蔑, “了解什麼情況?了解小魚推了季鑫嗎?”
他難以理解,“這是你親孫子, 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子,他是什麼性格你不清楚嗎?!季鑫什麼樣, 他什麼樣, 現在你懷疑他, 你怎麼好意思?!”
季父一瞬間有些動容,可很快,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堅持道, “我不是說小魚不好,也不是懷疑他撒謊, 隻是既然你相信他,那為什麼不能聽小重說說呢?”
季嶼霄氣極反笑, “我為什麼要聽他說, 我相信我的孩子, 我知道他不會做這種事情, 我為什麼要去問其他人?!”
他看著自己的父親,突然間, 覺得自己似乎看不懂他了。
為什麼會懷疑季樂魚呢?
即使不相信季樂魚難得還不相信他哥嗎?
他哥那樣的人怎麼會養出一個故意推人下水的孩子?
為什麼還要問季重呢?
可是轉念間, 季嶼霄就明白了。
他可能並不是懷疑季樂魚, 他隻是需要一個把他從自己身邊帶走的借口。
所以季樂魚是不是會因為他的懷疑而難受, 是不是會因為這件事對家裡人失望,這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季鑫的事隻是一個偶然,卻意外的和他剛剛想要做的事可以聯係在一起。
隻要季重說季樂魚推了季鑫,那麼,他的父親就能以他沒有教養好季樂魚為由,說他不配撫養季樂魚。
到時候,他就可以和自己爭奪季樂魚的撫養權,從而以季樂魚的名義,問他要回他手上屬於他哥的那部分股份。
不僅是他,季木大概也是這種想法。
季嶼霄覺得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季樂魚活生生的一個人站在那裡,可是沒有人把他當一個人看,更彆提是一個年幼的剛剛失去雙親的孩子。
他們隻看到他背後的財富,幻想著那些財富屬於自己。
季嶼霄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他哥是如此的聰明。
他早在季樂魚出生那一年就寫了遺囑,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並沒有把他的遺產留給他此生摯愛的妻子和疼愛的兒子,而是留給了他,所有的,一切的,季嶼淩這半輩子所積累下來的巨額財富,全部都留給了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季樂魚沒有任何錯,但是一旦那些遺產都屬於他,那麼他就會成為這些遺產的傀儡,他永遠不會快樂。
因為所有人都覬覦他身後的遺產,而他,還是個無法自保的年僅五歲的孩子。
“季重。”季嶼霄冷聲道,“你什麼都彆說,既然大家都口口聲聲說相信,那就不必說,除非……”
“有人嘴上說著相信,心裡卻不相信。”
一瞬間,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季樂魚怎麼也沒想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遙遙的朝季父望去,那是他爺爺,會叫他樂樂會抱著他的爺爺,他不是喜歡自己的嗎?為什麼會懷疑他呢?
還有季木,前幾天還說要帶他出去玩,結果卻也懷疑他。
在他的預想裡,沒有人會懷疑他,畢竟季鑫那麼討厭,他這麼乖,誰會放著季鑫不去懷疑,去懷疑他呢?
可現在他發現,大人遠比他以為的還要複雜。
就像他爺爺,一直說著“最喜歡樂樂了”“樂樂要不要跟爺爺住”,結果現在,他居然懷疑他。
果然,隻有他叔叔是最可靠的,隻有他叔叔會永遠保護他。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承認我懷疑小魚,所以小重,你說吧。”
到底是當爸爸的,季桓本不想多問,可現在季父明顯是站在他這邊了,所以他又心思活絡了起來,開口讓季重描述當時的情況。
季嶼霄盯著他,沒有說話,那是季鑫的爸爸,當事人的父親,他自然也會向著自己的孩子,他有資格懷疑,他沒法阻止。
季重被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夾在中間,心態早就破防了,當即喊道,“我不知道,我那時候打遊戲呢,什麼都不知道,突然就聽到小鑫哭了,然後喊著要找爸爸,這才跟了上來。我也是上來了,聽他那麼說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你們彆問我,問林非吧,他知道,他們三個是一起出來的。”
他說完,季鑫也點了點頭,“對,林非看到了,他看到了,就是季樂魚推的我。”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林非身上。
林非的臉上是慣有的平靜,大人和小孩兒吵成這樣,他似是沒看到一般,眼裡沒有一絲波瀾。
眾人看著他這副表情,暗道那季樂魚應該沒有推季鑫,不然這麼大的事情,他一個孩子親眼目睹,哪能像現在這麼平靜,估計早就嚇壞了,就算不像季鑫這樣慌亂,也該是害怕的。
林洛清看著他,又看了看季樂魚,心裡滿是疑惑。
和季嶼霄對季樂魚無條件的信任不同,他知道季樂魚成年後是怎麼樣的性格,所以以他的性格,也並不是不能在小時候乾出來推季鑫下水這種事的。
但是林非的表情太平靜了,儘管他平日裡也是這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但是這一次,如果真按照季鑫說的,季樂魚想淹死他,林非作為一個孩子,一個內心溫柔的孩子,怎麼會這麼平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