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搞(1 / 2)

見過婊.子, 沒見過婊成這樣的,酒吧裡麵很快有人唏噓, 這明顯是窮小子被玩弄的戲碼。

當然他們不知道, 這個玩弄的背後, 還有那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卓溫書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究竟有多蠢。

他竟然會真的信了那個惡毒女人的話,甚至想過, 就算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就算知道她是裝的,隻要她能裝一輩子, 他願意就這麼繼續。

卓溫書眼睫飛速閃爍, 微微佝僂了下脊背, 胃裡反上來的酸, 讓他惡心的差點吐出來, 他閉上眼,把眼中的水霧生憋回去,身後他的哥們們聽石姣姣說的混賬話, 都瘋了一樣跟保安廝打, 要揍死石姣姣。

但是卓溫書卻沒有回頭,他用血已經凝固的手, 抵著自己的胃, 臉色鐵青的一步步朝外走。

他當然能殺了石姣姣,這屋裡沒人能夠攔住他。

但咬牙到滿嘴的血腥,他也沒有回頭, 慢慢的,一步步朝著門口,無論身後怎麼鬨,始終沒有再回頭。

不能回頭,他知道隻要再看一眼,就會失控,再看一眼她躺在彆人的懷裡,想起先前那些深切纏綿,都會像長在身體裡麵的尖刺,帶著鮮血衝出皮膚,他會不顧一切的衝過去——

但是對他來說,隻要衝過去,就是深淵地獄。

死他不怕,再回監獄他不怕,他怕的是他的媽媽從今以後沒人照顧,他真的不能再對不起她了。

石姣姣看著卓溫書佝僂的背影,看他的哥們們被保安鉗製住,依舊放狠話咆哮著要殺了自己,聽著酒吧裡麵人的指指點點,明明和她設想中的都一樣。

但是她緊盯著卓溫書的背影,一錯不錯,卻自始至終,沒有看到他回頭,沒有看到他滿含憎恨和憤怒的眼神,沒聽到咬牙切齒的說要殺了她,不知道為什麼,石姣姣覺著這屋子裡大概是空氣不流通,人頭太密集,有些說不出的悶燥。

她伸手自己給自己捋順了幾下心口,空間的怨念值沒有再回升,一點都沒有,她計劃的是陡然升高,怎麼也要百分之二三十。

因為此時怨念值升越高,等到最後一錘,她揭曉了真相,也就會跌落的越狠,甚至徹底消除。

但是現在沒有漲,一點都沒有,也就是說,她說了這些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羞辱卓溫書,他的恨卻沒有增長。

石姣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有點恍惚的想,他……不恨自己嗎?

卓溫書恨,但是他恨的隻有自己。

恨自己走投無路,明知道是陷阱還跳,今天的這一切,他不是沒有想過,但陷阱裡麵看起來太鬆軟了,跳進去很容易,卻忘了藏在鬆軟樹葉下的尖刀。

他最恨的不是自己預料到會是這種結局,卻還跳,恨的是自己遍體鱗傷,卻忍不住貪戀那鬆軟樹葉給他帶來的一點點溫暖。

甚至想……甚至想,隻要她不露出尖刀,他願意一直待在這陷阱裡。

卓溫書走出酒吧,順著小路鑽進一個漆黑的巷子,夜風冰涼,吹透他的體溫,也吹晃他眼眶含著的熱淚。

卓溫書在黑暗中,雙手按著牆麵,像蹲監獄的時候,麵壁的時候一樣,把頭抵在冰冷的牆麵,深呼吸,再慢慢的吐氣。

一次一次,帶著顫,裹著他無處言說的憤懣,用臟汙牆麵上傳來的冰冷,和小巷垃圾隨風飄蕩的臭味,來讓自己的清醒。

半晌,似乎是深呼吸不見效果,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手掌胡亂的抹了把臉,麵對著牆麵,慢慢的蹲下去,抖著手從衣服裡摸出煙點著,幾年的老煙槍了,竟然一口就嗆咳的停不下來。

他想起十九歲那年,他剛剛進監獄的時候,第一次洗澡被堵在隔間,直麵來自同性的惡欲的時候,他當時咬著牙和他們拚命的時候,眼裡含著的眼淚也沒掉下來過。

可是此刻夜風冰涼,吹的他眼眶已經乾澀,但是想到剛才他在那個女人嘴裡聽到的話,他哪怕是對著漆黑的天幕仰起頭,熱流還是不爭氣的順著眼角滑下來。

等到從這短短的小巷子出去,他的所有懦弱和痛苦,就都留在了那裡。

重回路燈下,他看不出一絲的異常,臉上平靜到麻木,哥們幾個人被扔出酒吧,四圈找了卓溫書好一會兒,見他叼著煙走出來,這才上前。

“溫書,”為首的胖子透過繚繞的煙霧,看著他的臉色,憤怒道,“哥幾個幫你治治這婊.子!竟然敢耍……”

卓溫書徒手把煙碾滅,準確彈到路邊垃圾桶。“沒必要,她說的是真的,就是玩玩而已……”

卓溫書語氣淡淡,麵對幾個人錯愕的視線,突然間笑了,笑的浪蕩不羈,好像他天生就是沒節操個混蛋,“老子有錢拿,有炮.打,你們彆做那副死了媽的表情,不就幾句難聽的話?”

卓溫書轉身,朝著路邊走,抬手攔車,“難聽的話聽的還少麼,這算什麼。”

胖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始終覺得,卓溫書和他們這些三進三出監獄的老油子不一樣。

他從一開始進去的時候,就和他們不一樣。

他的眼睛在頭幾年沒瞎的時候,就算和人打架了,從小號子裡麵出來,也是清透明亮的,仿佛沒有陰霾的晴天。

後來就算他瞎了,瘋了,成了監獄裡沒人敢惹的人,胖子也始終覺得,他並不想這樣。

卓溫書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胖子就覺得他在難過。

幾個人都跟在後麵,個個欲言又止,卓溫書沒回頭,朝身後揮了下手,徑自上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回家了。

他媽媽已經睡了,家裡一如既往的冷清,卓溫書走到自己媽媽的房間,跪在床邊上,額頭抵著她的手背,跪到自己膝蓋麻木,才起身,關上門出去了。

照常洗漱,睡覺。

發瘋殺人?還是把所有東西摔回給那個女人?

不,羞辱他受了,如果他隻是個孤家寡人,石姣姣敢這樣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他不行,他背上有責任,雙手被叫做親人的鎖鏈捆縛,跟石姣姣什麼都做了,石姣姣給的這一切,是他迫切需要的,就算恥辱的鞭子抽在臉上,疼的齜牙咧嘴,也不能放。

石姣姣躲在小巷後麵,看到卓溫書上了車,她的哥們兒們也都走光了,才回到酒店裡麵。

一進屋沒多久,石菲菲就興奮的過來了,跟她報告進程。

“他的小秘書,真的有一個小白臉男朋友,還是青梅竹馬,打架賭博,偷竊什麼事都乾!最近因為打架傷人進了看守所了,還名義上兩人以姐弟相處,誰家“姐弟”晚上住一張床?”

石菲菲滿臉興奮,“她天天在單秦麵前裝可憐,想貼上單秦,把她小白臉從看守所裡撈出來!”

石姣姣點頭,興趣不太高的樣子,手裡捏著一杯紅酒,赤腳坐在落地窗前麵,看著窗下燈火輝煌,霓虹萬丈,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有點堵得慌。

“明明搞哭了呢,可他為什麼不恨我呢…”石姣姣自言自語。

“啊?你說什麼?”石菲菲坐在她的旁邊,高冷女神的樣子徹底沒了,手裡捧著一袋薯片,老鼠一樣咯吱咯吱的嚼,用肩膀拱石姣姣的肩膀,眼睛放光,“你說,我把她這些證據弄下來,送到單秦的麵前,我看她還怎麼裝白蓮花!”

石姣姣側頭看了她一眼,暫時把卓溫書從腦子裡麵會揮出去,聽了石菲菲的提議,卻搖了搖頭,“你真的是…”真是我創造出來的角色?

“好蠢。”石姣姣搖頭道,“你這辦法是最蠢的辦法,下下策,不光單秦不會領情,你刻意去拆穿,他還會覺得你是個心機婊。”

石菲菲張著嘴,薯片都掉下來了,“為什麼!”

石姣姣翻了個白眼,她這裡麵設定的女主是一個事業型的女強人,美豔大方,直來直去,對男主事業很有幫助。

但是沒有設置她會耍心機,所以一直被各路女配坑,兩人好容易才修成正果。

石姣姣索性直接告訴她怎麼做,“你不要直接去說,更不要去找那個小秘書威脅她,你就想辦法弄到她那個小男朋友的電話,趁著單秦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匿名打個電話,告訴他他女朋友出軌了,多簡單點事啊?”

石菲菲目瞪口呆,衝著石姣姣抱了一下拳,薯片撒了石姣姣一身。

“大佬!受我一拜!”

石姣姣伸手敲了下她腦袋,“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對不對?”

石菲菲傻兮兮的點頭,漂亮的大波浪隨著她搗蒜的下巴,上下彈跳,“是是是。”

“男的打架,打起來賊凶的,”石姣姣說,“但是你彆怕,單秦會散打,你隻要找準機會,衝上去替單秦擋,就算是添亂,他也會救你,還會對你刮目相看。”

石菲菲簡直不知道說什麼了,看著石姣姣倆眼睛,x光似的,恨不得把她的骨頭有幾個彎彎繞繞都根根看的清楚,全都學了去。

她站起來圍著石姣姣轉了兩圈,神色複雜的看著石姣姣,對她敬佩的五體投地。

由衷感歎道,“誰要是落在你的手上,還不讓你玩兒死啊……”

石姣姣笑了一下沒吭聲,想起卓溫書,想起空間裡麵紋絲不動的怨念值,總感覺她這一錘子砸下來,連個縫隙都沒看到,似乎是失敗了……

難她估計錯誤?卓溫書並沒有對她產生好感?

怎麼可能呢…

就算那麼勤快的親密是因為他年輕力壯,可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呀,石姣姣真的不止一次看到卓溫書的動容,還有後來兩個人纏綿的時候,他偶然傾瀉的癡迷的眼神。

石菲菲轉悠了一會兒,趴在落地窗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也打斷了她的思路,石姣姣嘖了一聲,伸腳踹在她的屁股上,“一邊待著去,彆擋我的眼。”

石姣姣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看著樓下燈火,想著接下來還要怎麼把兩人之間的矛盾推向高.潮。

石菲菲有了解決單秦的身邊小蒼蠅的辦法,心情好的不得了,坐在石姣姣的身邊,繼續吃薯片,吃了一半拿出手機,給石姣姣轉賬。

“十二萬!兩萬是賞你的!”石菲菲像個倉鼠,小嘴快速邊嚼邊說。

石姣姣嗯了一聲,根本沒看,她一直盯著窗外,石菲菲又用胳膊撞她,“哎,想什麼呢,想你那個寶貝兒嘛?”

石姣姣聳了聳肩,“是啊,他有點難搞。”

石菲菲奇異道,“我可聽鐘修然說了,你做了局,你那麼對他,以後他還能跟你好嗎?”

石菲菲說,“男人可是很記仇的,一輩子的時間,他以後如果出軌報複你,你那時候人老珠黃怎麼辦呀?”

石姣姣嗆了一下,側頭瞪石菲菲,“誰告訴你我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一個任務做一輩子,她得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啊?不是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那你還連家都不要了,連單秦都甩了……”石菲菲難以置信。

石姣姣哼了一聲,“我要是要單秦,還有你什麼事兒。”

石菲菲抿嘴,“彆說的好像你多厲害一樣,單秦未必會喜歡你。”

石姣姣側頭,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看石菲菲,玩味道,“你覺得如果我真的跟你搶,你能搶得過我?”

石菲菲動了動嘴唇,想到小秘書的事情,又閉上了嘴。

論耍心機,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是石姣姣的對手,但她就是不太服氣她的說法,兩人在一起,是講感情的,光耍心機,怎麼可能幸福長久?

“那你既然不想跟他一輩子,那就是耍他了?”石菲菲撇嘴,“不知道你折騰個什麼勁兒,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嗎……”

“好好的在一起…”石姣姣重複了一下這句話,突然對著窗外不可抑製的笑了起來。

為什麼要好好的在一起?

她是來消除怨念值的,為了任務拿他當個消遣倒是可以。真跟卓溫書好好的在一起?她難不成還要犧牲奉獻自己給他當一輩子媳婦嘛?

她是寫的,又不是搞慈善的,頂多等回去了,修修文,大筆一揮,給他造個媳婦兒,順帶倆娃娃也成,卓溫書縮小版團子,肯定……

“你笑什麼?”石菲菲愣愣的問石姣姣。

石姣姣也愣了,怎麼想來想去,想到孩子那去了?

她放下酒杯,搓了搓臉,回手掐了一下石菲菲的臉蛋兒,“唉,你真能打岔,我本來要傷感一會兒的。”

“不過你倒是給了我靈感。”她想到了接下來要怎麼樣,卓溫書才會心緒起伏。

怨念值一動不動代,表他的心裡並沒有起伏到能夠影響怨念值的程度,連羞辱都不能的話,那到底什麼才能呢?

當然是,比羞辱更讓人憤怒的事情。

石姣姣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弄了一身行頭,開始跟著卓溫書。

卓溫書照常去店裡,隻是沒有人起早貪黑的給他做東西吃了,家裡堆了一堆的泡麵。

雇傭照顧他媽媽的阿姨,看他吃了幾天的泡麵實在是有點可憐,開始給他留飯。

日子好像沒有任何的變化,隻是卓溫書才剛剛明媚一點性格,又重新恢複到沉悶,無論店裡麵的哥們兒怎麼故意的逗他,都沒有再見到過他一絲一毫的笑。

這一天卓溫書下班,和往常一樣,到商店裡麵挑了一點吃的,從超市裡麵一出來,就看到拐角突然縮進去一個人影。

卓溫書拎著塑料袋的手緊了緊,手背上繃起青筋,把嘴裡的煙頭吐到垃圾桶,快步走回家,用儘全部的自製力,才保證自己沒回頭。

石姣姣靠在牆壁上,看著卓溫書離開的腳步,覺得自己這把火點的還不夠旺。

於是又跟了幾天,沒見有什麼效果,她跟蹤的技術那麼拙劣,卓溫書竟然能忍著裝作沒看到。

半月以後,一場大雪,空氣都含著凜冽的成分,夜裡8:30,石姣姣套了兩個空間技能,蹲在卓溫書家旁邊的樓道,把卓溫書媽媽差不多該吃完的藥放在樓道裡。

卓溫書白天接了電話,這個時間要跟朋友出去,是石姣姣偷偷安排在他店裡假裝學徒的人告訴她的。

果然沒一會兒卓溫書就打開門,門一開,嘩啦啦的響,一開始卓溫書還以為哪個缺德的,把垃圾扔他們家門口了,但是仔細一看,透過透明的塑料袋,能看到裡麵熟悉的藥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