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海的眼神太過尖銳了, 石姣姣心虛了一瞬。
“我能想什麼, ”石姣姣簡單粗暴的轉移話題,“你……要上廁所嗎?”
樂正海氣笑了,小少年唇紅齒白, 眼睛黑漆漆的像兩個能把人吸進去的洞, 石姣姣被他看的實在扛不住,正要說什麼, 樂正海卻開口,“你抱我去?”
石姣姣:“……啊?”
“你不是問我上不上廁所?”樂正海看著石姣姣做賊心虛的樣子,想到她弄個小姑娘過來,就是打著想把他推給彆人的心思,還在這裡裝模作樣。
他這幾個月, 在親戚之間各種輾轉, 被拋棄的次數也不少, 可是他都沒有憤怒。
因為沒有期待。
他當然也不可能對石姣姣有什麼期待,隻是她親口一遍遍承諾過, 會讓他站起來。
現在他治療起來, 一點效果都沒有,他猜想石姣姣應該是嫌棄了, 不想繼續了, 樂正海也知道治療費十分昂貴, 但他就是氣不過。
憑什麼?!
她不光是給他下藥從親戚手裡把他弄出來,還碰了他,還半強迫的摟著他睡好幾次了, 現在卻想把他推出去?
沒有期待不會有失望,樂正海本來從不期待,但是她一遍遍的承諾,現在這樣對他,未免也把他想的太好拿捏了。
石姣姣敢毀他希望,樂正海就敢拉著她下地獄!
“我想上廁所,”樂正海說,“你要抱我嗎?”
“我……”石姣姣臉上五顏六色,看著樂正海一點看不出開玩笑的小臉,乾笑道,“我抱不動啊。”
“那你問什麼。”樂正海眼中情緒不明,石姣姣哪怕不和他對視,也如芒在背。
她扛不住,逃也是的大步朝外走,邊說,“我去叫郝天成幫你!”
石姣姣從屋子裡出來,才想起這時候郝天成已經睡了,就在剛才的屋子裡……
她站在門口轉了兩圈,最後一咬牙,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尿尿什麼的,愛尿不尿吧反正他自己又不是不能叫郝天成,石姣姣就不信他還能尿床上了。
這天之後,江雪幾乎每天都來,石姣姣就算不出去應酬的時候,也會借口出去,給男女主留下相處的空間。
石姣姣則基本上單獨不會和樂正海接觸,倒不是彆的,她自己立老母親人設,然後兩次稀裡糊塗的摟著小少年睡覺,實在是不想再引起任何的誤會。
更重要的一點,她摟著樂正海睡了兩次,兩次怨念值都有回升,說明樂正海極其反感她,她儘可能的私下少接近為好。
就算平常她很儘心的給樂正海創造舒適,怨念也值下降驚人的慢,石姣姣陷入了一個死胡同,樂正海不站起來=怨念值不下降,但是方案換了一套又一套,樂正海也很配合,就是死活沒有進展。
康複中心的醫生不止一次找她,說樂正海有可能是心理問題。
石姣姣甚至想,她寫的男主一輩子殘疾,是不是就真的永遠站不起來了?
石姣姣已經快要弄清樂正海他爸爸當初摔死的事兒,這固然能消除樂正海心中的一部分怨念,可樂正海要是一直治不好,他年紀輕輕的癱瘓,就算石姣姣對他再好,他也不可能不怨。
暫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石姣姣隻能把希望寄托於江雪身上,讓她像石姣姣寫的那樣,用愛去感化樂正海,讓他心裡陽光一點兒。
而根據石姣姣幾天不著痕跡的觀察,兩人的相處似乎越來越和諧了。
一直到某一天,石姣姣一回家,站在玄關,就聽到了樂正海的笑聲。
少年聲線清越好聽,不像先前對著石姣姣那種怪異的母雞下蛋式“咯咯咯”,這才是一個人正常的笑聲。
石姣姣心裡狂喜,沒穿鞋子,悄摸摸的赤腳走到樂正海的房門口,門竟然沒關嚴,露著一個縫隙,而裡麵兩個小年輕腦袋挨著腦袋寫作業,親昵的很。
石姣姣無聲的一拍巴掌!成了!
怨念值果然一天天的減少著,雖然減少的比較少,但總歸也是有進展,石姣姣除了出去搞錢,就變著花樣的打扮江雪,各種仙女兒小裙子搞起來,力求讓她在樂正海麵前無時不刻不花枝招展。
年關將至,她黑心的花蝴蝶老板發了福利,一個薄薄的信封,按在大理石茶幾上。
“你是我見過最特彆的女孩,”老板端著高腳杯,西裝革履一把年紀腰杆兒筆直,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
石姣姣輕吸一口氣,知道那裡麵應該就是說好的人員名單,樂正學出事的時候,一起在山裡的人。
石姣姣伸手去哪,老板卻按著信封沒鬆手。
“我知道你家裡養著樂正學的兒子,但是那就是個廢人,或許模樣仗著年輕俊一些,但是你是聰明的女孩子,不應該把時光浪費在一個廢人的身上。”
老板晃了晃酒杯,淺淺啄了一口,用石姣姣見過他無數次泡妞的口吻,壓低了嗓子說,“給你個選擇,留在我身邊,我幫你處理那個小子,保證讓他下半輩子舒舒服服。”
石姣姣這是真的沒想到,眉梢高高的挑起,這還是穿到世界的第一朵桃花吧,攻略目標不算,雖然又老又爛,但是她輕笑了一下,竟然意外的有耐心。
“不了,”石姣姣把信封拿在手裡,“我喜歡鮮嫩多汁的小少年,老的啃不動。”
中年男人眼皮抽搐,哼了一聲,又開口道,“我可聽說,你以前跟他爸爸,還卷了錢,害他現在癱了,他會喜歡你?他恨不得咬死你吧。”
石姣姣抽出紙條,看了看,沒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微微皺眉,這幾天她把關於這部分的支線已經仔仔細細的查看過,這上麵的人她不熟悉,說明全都是世界填補出來的。
操蛋。
石姣姣心裡罵了一聲。
撩起眼皮看對麵中年男人,隨口胡扯,“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對他一見鐘情,接近他爸爸,是因為年紀差的太多不好直接接近他呀。”
石姣姣在對麵男人驚訝的視線中繼續扯犢子,“他爸爸出意外了,就是我的機會,我必須斬斷他的翅膀,折斷他的脊梁,他才會依賴我,愛上我。”
中年男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是還是被石姣姣這一番話弄的愣住。
石姣姣欣賞了下他的神色,細長的手指輕彈信封,“年終獎我收下了。”
“我很好奇,你用什麼辦法解決的那些難纏的女人,”男人半靠在沙發上,一直好奇,無論他惹了多難纏的女人,這個小姑娘都能幫他解決了。
他真的好奇的很。
石姣姣輕笑了一下,“這是秘密。”告訴她們你是個立不起來的,再拿出你到處瞎撩,卻連一個都沒睡過的豐功偉績,哪個女孩也不是傻子,還要往上貼。
其實沒名沒姓連路人甲都算不上的角色,石姣姣要處理,用修改劇情的技能就可以。
不過上一個世界存下來的怨念值,已經全部消耗了,最後一點用在了江雪爸爸身上。
這個世界樂正海的消除掉的怨念值,也沒剩下多少,得留一些上下彈性的空間,一旦回彈嚴重,變成負數,世界就要重新開始。
“謝了,”石姣姣彈了彈信封,施施然走了,沒看到身後中年男人露出詭異的微笑。
回到家裡,已經很晚了,江雪已經睡了,她自從和石姣姣混的更熟了之後,幾乎已經徹底住進來了。
她爸爸對江雪很愧疚,總往石姣姣這塞錢塞東西,大有把孩子寄存給她的意思。
當然他不是個渣爸爸,是石姣姣修了他的人設,讓他信任自己。
石姣姣對於這種情況喜聞樂見,男女主既然不是一見鐘情,那就日久生情,總會擦出火花的。
石姣姣洗洗準備睡覺,喝牛奶的時候,看到樂正海屋子裡的燈也關了,想了想悄摸摸的推開,走了進去。
郝天成已經不睡飄窗了,現在溫度太低,他支了個小床,在樂正海的床邊不遠。
自從改了人設,他就成了家裡的勤勞的幽靈,存在感極低,但是事情都做的麵麵俱到,伺候樂正海更是儘心儘力。
屋子裡就亮著一盞小燈,光線昏暗不明,石姣姣走到床邊上,看著樂正海熟睡的臉,似乎胖乎了點?
石姣姣有點感慨,穿越第二個世界的時候,她還竊喜過,想著這個世界會簡單,沒想到這個小少年比卓溫書還要難搞,到現在這都這麼久了,怨念值也才掉了百分之三十。
她嘖了一聲,起身準備走,卻聽到樂正海囈語了一聲。
“姣……姣……姣……”
石姣姣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的“嗯?”了一聲,湊近他準備再聽聽,但是樂正海卻不說了。
她正要起身,一轉頭,對上樂正海睜大的眼睛。
“你乾什麼?”樂正海開口聲音帶著睡夢被吵醒的微啞。
石姣姣:“……”這個世界有黃河給我跳嗎?
這個時間,兩個這個距離,近的呼吸可聞,甚至一噘嘴都能親上,石姣姣反應過來立刻坐直,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道,“我看看你……”
“看我?”樂正海半邊臉埋在枕頭裡,看不清他的神色,沉默片刻之後,輕哼了一聲,慢慢道,“你是不是……”
“什麼?你彆瞎想我去睡覺了。”
石姣姣起身,樂正海的聲音卻再度響起,他揉著眼睛,仿佛在說無關緊要的事,吐出的話卻斬釘截鐵,“你想偷親我。”
石姣姣腳底一滑,差點絆在郝天成的床腿兒上,震驚的回頭看樂正海,反駁道,“你說什麼啊!我瘋了還是你瘋了!”
樂正海平靜的看著她,臉上甚至有看破一切的淡然,這不是很正常麼,整天弄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往他麵前送,嫌他是個累贅想把他推給彆人。
樂正海真的隨她願了,假裝表現出對那個小姑娘的興趣,她又不甘心的暗搓搓的看著,樂正海不止一次在沒關嚴的門縫看到她的影子了。
這段時間,看石姣姣那個鬼鬼祟祟的樣子,他反倒是心裡安定,認真的學習和配合治療,也好奇石姣姣能憋到什麼時候。
這不就半夜三更的來了,還裝。
石姣姣難以形容現在的感覺,她上個世界艸二十四孝好女友的人設,卓溫書死活不相信,不買賬。
這個世界想艸老母親人設,樂正海也不相信,總覺得她對他有企圖。
真是日了狗哦。
石姣姣懶得和他說話,轉身出門,氣悶的睡覺去了。
除夕很快到了,石姣姣這些天都窩在家裡看電視,研究怎麼去接近那幾個人,郝天成竟然在過年的時候要求回家,理由是要去看爸爸媽媽。
石姣姣驚訝,稍微一想,也理所當然,先前郝天成是個徹頭徹尾的渣渣,現在人設改了,會惦記爹娘很尋常。
給郝天成放了假,過年江雪也被她爸爸接回去,家裡就剩石姣姣和樂正海,石姣姣整天整天在客廳開著電視,根本不進樂正海的屋。
但是再怎麼刻意的疏遠,她總要伺候樂正海吃飯方便,可過年康複中心關門,按摩熱敷不能落下,夜裡石姣姣沉默的給樂正海熱敷完了,開始給他推拿。
兩個人都不說話,但是屈腿的時候,樂正海會忍不住似的,低低的哼。
石姣姣放輕動作,他也會哼。
少年手長腳長,按照過年來算,明天就十八了,這段時間養出了不少的肉,到底是年輕,就算這麼久沒能下床,身體長肉了,這麼躺著不知道的,沒人能看出他癱的,儼然就是個有點清瘦大小夥子。
石姣姣聽著他哼了兩聲,耳朵癢的要命,抿著嘴瞥了他一眼,他垂著眼咬著唇。
再屈腿,還哼,石姣姣忍不住問,“疼了?”
樂正海點了點頭,石姣姣關切道,“哪?”
“腿根。”樂正海說。
石姣姣:“忍著點,我再輕點。”
但是再輕,怎麼輕,樂正海都要哼,石姣姣聽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還真不知道,她受不了這個。
等樂正海再哼的時候,石姣姣忍無可忍,伸手拍兩下他的腿,“哼唧什麼!這點疼忍不了!”
樂正海咬住嘴唇,低垂著眼。
反正石姣姣再按,他還哼。
石姣姣沒脾氣了,忍著耳朵癢癢,總算折騰完,出了一身汗,麵紅耳赤。
“哎,”石姣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在康複中心對著醫生,不會也這麼哼哼吧?”
樂正海臉也通紅,“她們按的不疼!”
石姣姣閉嘴,原來是技術問題。
收拾好了一切,躺在小床上,閉上眼準備睡覺。
才迷迷糊糊,樂正海就說,“渴了。”
石姣姣暴躁去倒水,回來喂祖宗喝了,才躺下,樂正海又說“後背癢。”
石姣姣跪在床邊上,捏著個癢癢撓,怎麼都撓不對位置,實在無奈,之際上手了。
撓完之後要拿出來,樂正海上身一歪,壓住了。
然後兩人就變成了幾乎擁抱的姿勢,近距離的對視,石姣姣終於覺出了不對,微微皺眉,“你今天有點奇怪。”
樂正海卻不接茬,石姣姣把手拿出來,他就閉上了眼睛,實際上心臟砰砰砰的狂跳,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太明顯太過火了,他隻是想要時不時的勾著石姣姣,讓她繼續履行承諾,年後據說還要換方案,加上心理輔助治療,那是一大筆錢。
誰會在一個廢人的身上,死命的砸錢,他怕。
說到底他和石姣姣之間,樂正海除了自己,不知道還能利用什麼,難不成真的賭她的良心?
她有嗎?
石姣姣還真……沒有。
她見樂正海老實閉眼睛了,也就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睡覺了。
年三十晚上,兩個人過的,石姣姣捏了幾個餃子,借用輔助工具把樂正海弄下床,用輪椅推著他到陽台邊上。
“據說小區前麵廣場一會兒有人放花,”石姣姣說,“咱們今晚上在這裡吃飯。”
電視裡放著吵鬨的晚會,煙花稀稀拉拉,石姣姣掐著午夜的時間,在桌子底下鼓搗了幾下手機,然後沒過一會兒,煙火和十二點的播報,一起轟然炸響。
“快看!”石姣姣指著窗外,樂正海轉過頭去,漫天斑斕五彩,他一時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他知道石姣姣故意搞的,看到她弄手機了,這個小區住著的人家都不是很寬裕,郝天成沒事兒就會和他說些居民間的小問題,怎麼可能搞這種慶典才會用的大煙花。
但他看的還是有些癡了,沒人不喜歡被哄著,尤其樂正海這種敏感的時期,煙花映在臉上,明明滅滅,隔著玻璃,桌子上的飯菜熱氣蒸騰,煙火人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