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心裡著急, 石姣姣根本就沒有穿鞋子。
嬌妃之所以被封為嬌妃,是因為她渾身上下纖白玉雪,柳嬌花媚,從腳指頭到手指尖, 無一絲一毫的疤痕, 連頭發都真正如潑墨般順滑。
皇帝喜歡嬌妃, 不僅寵幸,更像是在把玩一件無暇至美的瓷人兒。
平時婢女門伺候著,更是精細再精細,這嬌妃在永意宮裡麵,就是活祖宗裡頭的活祖宗。
她雙手雙腳, 每日都要用花汁浸泡, 鞋子布襪更是上好的絲綢錦緞,何曾刮蹭過一點, 何曾自己穿過,更遑論這樣連穿都不穿,直接蹦到地上。
於是她一下地, 赤著腳踩在地上, 屋子裡所有的婢女齊齊抽氣, 下餃子一樣劈裡啪啦的跪了一地。
反倒是趙平慈不常在宮中走動,多是跟著太子進進出出,也無心去打聽嬌妃都有什麼習慣, 對宮人的反應無動於衷, 更是沒有抬眼去看石姣姣, 而是不卑不亢的躬身掀了下衣服,這就要見禮。
趙平慈心中萬般的不情願,可是地位擺在這裡,在這個世界上,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後妃和太監,本就是天差地彆。
“奴三錢所趙平慈,見過嬌妃娘娘,娘娘福……”趙平慈邊說話,邊就勢朝地上跪,但是跪一半,才曲的膝蓋上,突然被一隻纖白無比的小腳蹬了一下。
“無需下跪。”石姣姣站在趙平慈的麵前,緊盯著他的眉眼,眼中層層蕩開喜悅的漣漪。
宮中禮節繁複,斷沒有奴見了主子不跪的道理,除了貼身伺候的丫鬟,後妃也斷然沒有同人身體接觸的理由。
屋子裡一眾婢女太監,簡直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驚的幾乎匍匐在地,而趙平慈更是直接僵在了這個姿勢,連禮節都顧不上了,驚愕的抬頭看向石姣姣。
石姣姣提著裙子,滿頭珠翠搖曳,笑容燦若春花,唇紅齒白豐姿冶麗。
趙平慈被晃了下眼,接著“噗通”跪在地上,叩首謝罪。
“嬌娘娘恕罪!”
直視後妃,對於他們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莫說是直視,深宮高院歲月寂寥,帝王恩寵稀薄至極,後宮太監和後妃廝混的也不在少數。
可是對於帝王寵妃來說,就算是個公貓多蹭兩下,都是死罪。
石姣姣到底是沒攔住趙平慈給她下跪,無奈的努嘴,接著看了看四周,沉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聞聲迅速起身,趙平慈心中驚疑不定,心道嬌妃不悅了,他事情還沒說,這就讓他出去……
他動了動嘴唇,接著認命的閉眼,作勢要起身,卻被石姣姣纖纖玉指輕輕壓住了肩頭。
“你不是求見本宮,話還沒說,急什麼。”石姣姣到底是寫這個的,入戲極快,隻在趙平慈的肩頭輕按了下,就很快抬手攏了下衣袖。
婢女無聲的給石姣姣穿好了鞋子,又無聲的退出去,方才那個聲音尖細的太監,也跟著退出去,可是在門口臨轉身的時候,抬起了頭,朝著屋子裡一站一跪的兩人飛快的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不明情緒。
趙平慈被石姣姣按了一下肩膀之後,整個人僵成了一根木頭樁子,怨不得他心裡驚疑,實在是石姣姣這接二連三的舉動,太過於理不合。
趙平慈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嬌妃到底是什麼目的,隻有在奴極其受寵信的時候,主子又性情溫和,才會輕輕觸碰下屬,表示親近。
可是他和麵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這種關係,那麼這嬌妃這種做法,會是因為什麼?
難不成她敏銳的察覺了自己已經入了太子一黨,有心拉攏?
皇帝子嗣實在稀薄,太醫診斷的結果,雖然從來三緘其口,可是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捂得住,皇帝的體質不利於生育,得子嗣實在費力。
嬌妃盛寵幾年也未有所出,皇帝一年大過一年,歲月無情,怕是真的想要誕下皇嗣並不容易。
那麼嬌妃拉攏他,是否是有意透過他接觸太子?
趙平慈就這轉瞬的功夫,已經在心中把石姣姣剛才那攔著他不讓走的劇情,分屍肢解一樣細細的拆分揣摩。
可是他就算是把腦袋想炸了,也決計想不出,石姣姣的舉動,就僅僅是因為見了小冤家,下意識控製不住想要上手。
屋子裡所有人都退出去,石姣姣定定的盯著趙平慈看。
這一世的小冤家看上去二十左右,模樣和前幾個世界一樣,都隻是些微改變,眉目依舊是那眉目,隻是氣質十分的內斂。
斂到什麼程度的,就是給人無聲無息的感覺,好像他的呼吸都是訓練過的,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不引人注目的那個“圈子裡”。
石姣姣不吭聲,趙平慈收起心中的紛亂思緒,率先開口。
他把身子又低了一些,卑微的姿態做足,也不墨跡廢話,就單刀直入道,“奴懇請娘娘從輕發落三錢所的內侍們,他們都還年紀尚小,於宮中走動經驗不足,今日也是臨時被派遣護送娘娘,出了這樣的岔子奴回去一定會……娘……娘娘?”
趙平慈原本說的邏輯分明,順便還把鍋甩給了今天臨時派遣三錢所護送的人。
三錢所並不擔任護送職責,平日裡在各宮之中,管的僅僅隻是花草擺方而已。
今日出了這樣的岔子,分明就是有人刻意為之,想要折他的“兵馬”,趙平慈早就在心中篩過了,並且在剛剛見了這嬌妃院中的掌事太監於辛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
事情是於辛搞出來的錯不了,就是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是他心存私欲還是嬌妃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