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年關(2 / 2)

紀沅為她毫不遮掩的邀約有些怔愣,輕點了點頭,便示意身後的扶雲擱下食盒,先行退下。等人走了,紀沅這才麵帶憂色地落座,微向前傾身問道:“這琴……”

她的疑問並無惡意,江意坐在琴後與她對視,隻得見那雙美眸中盈盈的憂慮。知曉她的好意,江意便彎起唇,指尖撥弄了兩下琴弦:“阿沅,不必擔憂。聽琴便好,我有辦法。”

待餘音散去,江意起身自琴後繞出,坐到了紀沅的身側。她似不經意地瞥了眼裡屋的屏風,轉而啟開桌上的食盒,笑著同紀沅道:“阿沅姐姐,我彈得怎樣?”

紀沅微蹙起眉,聞言毫不遲疑地頷首,頓了頓,還是勸道:“阿意,我雖不懂琴,也能聽出你的琴藝極好。你若是喜歡,不如到我殿裡去,還可……還可假作是我在習琴。”

江意卻笑著搖了搖頭,從食盒內取出點心碟,一一擺在案上:“姐姐不妨問問門外的扶雲,可有聽到我的琴聲。”

紀沅神色微怔,江意也不願瞞她,便伸手指了指屋內多出的兩個掛件,解釋道:“這兩件七無印可掩蓋屋內的琴音,即便旁人經由此處,也不會察覺有異。”她收回手交握在身前,又望向紀沅,眸光懇切,“隻是外物畢竟保不了萬全,還要勞煩姐姐多加照拂,約莫平日裡的巳時、申時,莫讓人來此殿中。”

紀沅聞言雙眉蹙起,但念及江意來此鮮少求過她什麼,還是緊抿著唇點了點頭。她顧念著江意身份特殊,若是琴聲為人發覺,恐會傷及性命,當下便站起身去了門外,將扶雲喊來詢問。

晏玦帶來的七無印的確有用,江意坐在屋內吃著早點,不多時,紀沅便從屋外進來,如釋重負般地坐回她的身側,輕歎口氣。

這是她的宮內,江意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架琴,她卻毫不知情。但看到江意眼角眉梢從未有過的歡欣,紀沅便也露出個清清淺淺的笑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再多言。

江意用完早點,紀沅同她說了會兒話,便帶著扶雲拎起食盒回去了。她將紀沅送到院外,折身往屋裡走,便見晏玦已然自覺地從屏風後走出,站到了屋內。

江意無言地抬起眸望他,晏玦輕垂下眼簾,溫和的眸光正落在她的頭上,不禁憶起了方才屏風後的所見所聞。小公主許是被人摸頭摸慣了,紀沅伸手揉了揉,她竟也毫不掙紮,隻顧著低頭嚼著自己的點心。

江意則沒想這麼多,隻覺得光天化日,讓晏玦一個人在此躲躲藏藏未免多有不妥。晏玦看清她眸中的憂慮,唇角微微揚起,溫聲安撫道:“無礙,紀沅畢竟幫上了忙,隻是眼下我與她還不適宜相見,稍後我再去找她解釋清楚。”

他口中的“不適宜”,說的是自己未請自來,莫名出現在女子閨房。即便紀沅並不住在這裡,於她這位尚未出閣的長公主而言,此舉也未免有些不尊重。隻在江意聽來,似乎這人還惦念著上回紀沅找他尋親之事。

雖然心知紀沅多半是認錯了人,晏玦對她也並無多餘的心思,江意還是輕“哼”了聲,微抬起下頜,徑直從他身側經過。

晏玦微微側頭,眸光隨著她一同坐在琴後,看她重又撫上琴弦。小公主一碰到琴便沒功夫搭理他,隻留晏玦一個人站在原地,看她纖細白皙的玉指上下飛舞,明明嬌弱似花,卻又能與七弦次次相擊,綻出鳳鳴玉碎般的泠泠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小公主終於收聲,以手撫平顫動的琴弦。晏玦這才如夢方醒般動了動僵直的身子,眸光與她相交,垂在身側的手心都沁著薄汗。

剛彈罷琴,她的眸光明淨澄澈,晏玦隻看了一眼便微微移開目光,一吐一息都難以抑製地更為深沉。

“怎麼?喜歡上了我的琴曲?”小公主不以為意地調笑他僵硬的姿態,晏玦則微彎起唇,毫不吝惜自己的讚揚:“是很好。”

已至歲暮,又臨近百年之期,晏府內亂成一團,尤以靖水晏府為甚。靖水正令晏見慈上回得了晏玦的敲打,還記恨著他定下的年關之約,不日便遣人給主府送封信來,恭稱幾月來時時謹記少主教誨,現已改過,還請移步靖水檢閱。

若是平日裡,晏玦行走於大昭五郡也不過一兩日間。可自雲玨打碎了玉玦那日,他便再不敢隨意動用雁翎訣,唯恐昭帝何時發難,他無法保全晏府諸人,平白葬送無辜性命。

雲玨自打那日便再不見蹤影,晏玦沒去刻意尋他,他也不會再回晏府。他不知自己的身世,晏府於他便毫無瓜葛。

這樣也好。晏玦辭彆了帝都,便重又趕往靖水。大廈將傾,晏回畢生所願便是將雲玨帶離這個渦旋,而雲玨也的確沒做什麼,晏玦與他相識多年,做不出傷害他的事,隻將他放歸江湖,不再問他。

他這廂得了清閒,晏府便無人問津。晏玦接手晏府時,晏府上下便已見頹勢。他領著少主的名頭,又得了族內的幾位長老幫襯,這才坐穩位子,壓下亂局。

他有心不管這副爛攤子,目光觸及府內的各姓族人,卻又狠不下心來。晏回已死,原先的少主不知所蹤,他身負少主之名,若再不接手,遭殃的隻會是這群無辜府人。

他們何錯之有?就如同八年前的雲氏,隻錯在先祖貪圖一時安逸,歸順了晏族。晏族保不了他們平安,經年以來,大多是異性族人分散各地,為晏氏嫡係供給金銀。有的出任昭辭樓,有的留在族地犁田織布,更親近些的便被選作下人,隨侍在晏氏身側。

晏氏支係間又各自蠅營狗苟,攪得府內近乎四分五裂。各府分散十三國中,他手上也無昭安令,想要摸清這群人的底細,唯有於各處間不斷奔走。

自那日晏玦不請自來,江意又已多時沒再見他。許是他同紀沅和江珩一一見過,燕汜派來的暗衛倒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