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2 / 2)

鄧思帆的心理陰影可以和今天的夜色相媲美。

沒等他說話,那個人已經從台階上站起來了。

冷光從他的頭頂落下來,白的滲人。

可不就是沈晏清。

鄧思帆今天的行蹤,是沈晏清讓石旭打聽的。

還算準確。

沈晏清笑的如沐春風:“好久不見啊,鄧哥。”

鄧思帆身上涼了一半,這個人怎麼再這裡?他一出現,肯定沒什麼好事。

小黃毛不爽了,這一片誰見了他們不繞著走,就這人這樣子,看上去怎麼這麼橫。

小黃毛咋咋呼呼道:“你誰啊,彆……”

後麵有個同夥把他拽了回去,捂住了嘴,賠笑道:“七爺,您彆介意,新來的,不懂規矩。”

開什麼玩笑,他們這才五個人,夜深人靜的動起手來,都要交代在這。

鄧思帆湊上去,從兜裡摸出來一盒煙,給沈晏清遞了一盒:“七爺,好久不見。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沈晏清接過來,用煙嘴點著手背,緩緩道:“強子……是你的人吧。”

鄧思帆心道不好,下午曹偉強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打過來,鄧思帆玩嗨了,早給忘了。

沒頭沒尾的,鄧思帆現在想起來,今天確實沒見著曹偉強,這小子不會真被沈晏清給扣了吧。

也不對啊,他今天不是帶著三個人去二中找事去了嗎?

可是這和沈晏清有什麼關係?

鄧思帆掏出火機,給沈晏清把煙點了:“是我的人,他乾什麼混賬事開罪了七爺。”

猩紅的火星在空氣中燃燒,沈晏清也沒抽,任由火苗一點點的往上燒:“今天他到二中來,接的是誰的單子?”

鄧思帆訕笑道:“鄧哥,你問這個乾嗎?”

“好奇。不願意說?”

本來也不是多麻煩的事,隻是鄧思帆是聽一個手下說的,就讓人去了,他還真不知道是誰托的人。

鄧思帆也是個人精,不管啥原因,沈晏清親自找上門來,肯定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了。鄧思帆也樂意賣這個人情,二話不說,掏出手機就打了個電話。

沒兩分鐘,就問出來個結果。

“問出來了,是商武那小子的親戚,叫什麼……文山。”

“安文山?”

“對對對。”

“曹偉強今天進局子了,明天條子就會叫你過去問話,”沈晏清拍著安文山的肩膀,“知道該怎麼說嗎?”

言下之意,是讓他去共患難了。

賣人情鄧思帆願意,讓他進局子認罪,鄧思帆就不可以了。

“這……不合適吧,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啊?嗷嗷嗷……”

鄧思帆忽然爆出了慘烈的哀嚎。

沈晏清本來手搭在鄧思帆的肩膀上,乾脆利索的把他一條胳膊卸了。

旁邊四個人也動了。

鄧思帆後退一步,一邊哀嚎,一邊罵道:“給臉不要臉,給我打。”

彆管什麼贏不贏了,現在臉都被人放在地上踩了,先動手再說。

四個小雜毛根本不是沈晏清的對手,不到兩分鐘,全躺了。

連鄧思帆也不例外。

沈晏清手上捏著點燃的煙頭,還沒滅,燒到了一半。

他彎腰,看著鄧思帆,幾乎和兩年前一模一樣,低垂的眉眼裡是波瀾不驚的淡然,他又問了一遍:“明天,知道該怎麼說嗎?”

鄧思帆痛苦的哀嚎:“知道,知道!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沈晏清點點頭,把他手上還沒點完的煙彆在了鄧思帆的耳朵上,燃燒的火星燎到了鄧思帆耳邊的頭發,蜷起來一大片。

謝景受傷,必有鄧思帆添磚加瓦,誰也不乾淨。

沈晏清繼續說道:“彆慌啊,指使人的是安文山,又不是你。動手的是曹偉強他們,也不是你,知道嗎?”

鄧思帆是個聰明人,不然也混不到今天這樣,當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連忙點頭:“知道!知道!我一定搞死那幾個王八犢子。”

鄧思帆抽了一口涼氣,現在簡直恨死安文山了,他媽的,找誰的事不好,找七爺的。這語氣一聽就是對他有大意見。

沈晏清直起腰:“這事做的漂亮,好處也少不了你的。”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經久不衰。

鄧思帆就算心裡有怨氣,現在也順暢了。

他們之所以怕沈晏清,還有個原因是他家裡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把他得罪狠了,誰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麼。而且他出手大方,他說有好處,那一定非常可觀。

鄧思帆趕緊說道:“沒問題,您放心吧。嘶……”

“最後一句,”沈晏清站起來,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謝景,你們不許動。”

這他媽誰敢動,不是找死嗎。

鄧思帆趕忙說道:“他以後就是我爹,我走哪都供著他。”

沈晏清點點頭,滿意地轉身走了。

他原路悄悄摸回學校,輕手輕腳地推開宿舍門,忽然聽到謝景說:“你乾嘛去了?”

猝不及防,沈晏清差點嚇得摔了一跤。

完了,被發現了。

剛才還在小巷子裡大殺四方的七爺現在恨不得能原地消失,變成一個透明人。

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我小號銷號成功沒?

賬號自殺要七天呢!

謝景把床頭燈打開,看著他。

沈晏清尷尬地站在門口,假裝若無其事地說道:“你怎麼醒了,我剛才去上了個廁所,吵到你了。”

傷口有點疼,謝景其實一直沒睡著,沈晏清鬼鬼祟祟地叫他,謝景就察覺到,他可能有事,故意沒有回答。

沈晏清跟個猴一樣,眨眼就沒影了,謝景剛推開門,準備追上去,沈晏清連個影都沒有了。

上廁所上一個多小時,沈晏清是掉到糞坑裡,順便搓了個澡嗎?

謝景道:“你上廁所上這麼久?”

沈晏清神色如常,脫鞋爬到自己床上,理直氣壯且非常不要臉的說道:“我便秘。”

謝景:“……”

沈晏清把外套脫了,蓋上被子,翻了個身:“睡吧,我太困了。現在都兩點了,明天還要考試,晚安,景兒。”

他直接把話堵死了。明白的不配合,謝景也不能再追問什麼了。

但是他著實感到好奇。

沈晏清到底去乾什麼了?

謝景也不是瞎子,他能看出來,白天那幾個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其實非常怕沈晏清。

耗子見了貓的慫逼樣,是藏不住的。

沈晏清為什麼爬樓翻牆都如此熟練?

還有上次,石旭在一中有事,為什麼要來找沈晏清?

一個個疑問在謝景腦子裡盤繞。

謝景盯著上鋪的床板,後知後覺地想到,他的同桌越來越像一個謎。

這麼想著,謝景慢慢也睡著了。

第二天照常考試,謝景一個人呆在教室裡翻書。

第二場考英語的時候,剛放完聽力,安文山被叫了出去,然後就沒有回來。

謝景並不在現場,這還是施紅紅告訴他的。

中午午自習之前,施紅紅坐在座位上,繪聲繪色的描述了安文山從考場裡出去,臉色從迷茫到震驚到驚慌到鎮定的全過程,最後還拋出了問題:“謝景,你胳膊受傷,不會和他有關吧?”

謝景笑了笑:“這誰知道呢。”

和他沒關係才有鬼了。

施紅紅繼續說到:“我跟你講,現在外麵都流傳著一個說法。”

一般關於謝景的故事,都不是什麼好事。

謝景道:“說來聽聽。”

施紅紅神秘道:“昨天咱們學校貼吧那叫一個熱鬨。昨天晚上,門口不是停了個警車嗎,教務辦也有幾個警察,不少人連夜發帖,討論來龍去脈……”

施紅紅這麼一講,謝景算是明白了。

一群人考試的夜晚還不好好睡覺,跑學校貼吧裡聊八卦。昨天一個帖子從放學在首頁一直飄到了今天早上。

核心內容:臨近考試,謝景害怕對賭失敗,請人自導自演,成為全年紀唯一一個因傷不用考試的人,這招苦肉計,實在妙不可言!

首樓小論文似的洋洋灑灑上千字。作案動機,作案手法,案件疑點,得出結論。分析的有理有據,看著確實像那麼回事。

聯係到上次轟動整個年級的大事,很快說服了一部分人,樓裡變成了相信的,和不相信的人的各種罵戰。

上千樓裡隻有一兩個人,弱弱的提問,樓主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樓主還回複了。

說的是語焉不詳,又曖昧至極的“你猜。”

謝景聽完,嘖嘖稱奇,占領輿論高地,這一招實在是妙啊。

施紅紅講完了,又補充道:“結果呢,然後今天中午,安文山就被帶走了,和他沒關係誰相信呢。”

施紅紅靠在後麵的桌子上,連連唏噓:“警察叔叔的眼神果然是雪亮的。”

雖然謝景和安文山一樣都不怎麼搭理人,但是謝景是一種距離感,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有自己的運行軌跡。安文山不一樣,看上去陰惻惻的,感覺要是不是竄出來咬你一口。

所以施紅紅不太喜歡他。

管他網上有什麼洗腦包,施紅紅就是無條件相信謝景。

安文山這一天座位都是空著的,一直沒回來。

一班的人都敏銳地察覺到,這事可能沒那麼簡單了。

但是對謝景來說沒什麼區彆了,隻要把安文山揪出來了,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

十一月中下旬已經漸漸有了冬天的氣息。

早起天還是漆黑的,氣溫個位數,草地上打了厚厚一層霜。

沈晏清現在已經不去晨練了,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宛如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每天都是一棟樓最早起的一撥人,輕手輕腳的洗漱完,就去食堂買早餐,

自從魚頭橫空出世,餐廳的熱門選手之間的競爭日趨激烈。謝景每天看著熱氣騰騰的飯盒,感動的淚流滿麵,發自內心地覺得,沈晏清簡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謝景從衛生間裡洗漱完出來,叼著一個灌湯包,忽然想起來:“今天是不是星期一?”

沈晏清仰靠在椅背上,長腿伸到桌下,點點頭:“怎麼了?”

謝景看著他的牛仔褲,說道:“你穿秋褲了嗎?”

沈晏清斬釘截鐵:“沒有。”

年輕人的世界就沒有秋褲兩個字。

謝景盤腿坐在床上:“我勸你最好穿上。”

沈晏清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竟然穿秋褲!”

小同桌表麵上狂放不羈,背地裡竟然偷偷的穿上了秋褲。

一點都不青春活力。

實在是令人咂舌。

謝景不置可否:“相信我,不穿你絕對會後悔的。今天有升旗儀式。”

沈晏清:“你怎麼知道?”

謝景眨眨眼:“猜的。”

國旗下的講話,二中丟失已久的光榮傳統,一般沒事都不怎麼升國旗。

原因無他,二中的國旗在圖書館的下麵,在大門主乾道的儘頭,隻能裝下一個年級的人,三個年級你不升我不升,搞得最後沒有什麼重大事件,這個活動也漸漸消失來了。

最重要的是,占用早自習時間。

升旗儀式漸漸被黑板旁邊的大音箱取代,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用那個通知,講話的時候,還能在班裡上自習。

新官上任三把火,魚頭來的第二個星期,就撿起了這個光榮傳統,並且一人獨占升旗台,堅持每周必升旗,每天必跑操,一天不落。

臨近冬天的早上冷的不行,還是第一次講話,魚頭慷慨激昂,進行了漫長的發言。一班站在最旁邊,成了一道敬職敬責的擋風牆,一幫子人自詡年輕力壯的年輕人,站在風口上,吹了一個小時的寒風,回來的時候凍的梆硬。

連知覺都沒有了。

早上一到教室,大家經曆了星期天考試的折磨,又泄氣,又焉巴,有氣無力地捧著書,背著英語單詞。

施紅紅暗搓搓地回過頭,安文山還沒來。

“呼呼呼。”大音箱裡傳來了吹氣試音的聲音。

沒過久,大嗓子震醒了一屋子所有昏昏欲睡的人。

“所有班級到國旗下集合。”

“所有班級到國旗下集合。”

魚頭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黑板旁邊的音響裡傳出來。

一班爆發了一小陣不怎麼明顯的歡呼聲。

不用再教室裡上早自習,可以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大家都興奮的不得了。根據以前的經驗,運氣好的話,第一節課也不用上了。

但是他們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才剛站了不到十分鐘,大家就覺得不對勁了。

怎麼他媽的這麼冷啊。

十一月中旬,七點鐘的早上,天還不算大亮,太陽還沒出來,一天中最冷的時候,這兩天還降溫了。霧蒙蒙的空氣貼著臉像一把鈍刀子,一寸一寸地刮著你的皮膚,而時不時吹過來的寒風就像一把尖刀,在殘忍至極的刮骨剜肉,一群人站在風口上,被凍成了一群縮頭縮腦,瑟瑟發抖的小雞仔。

隻有沈晏清和謝景格格不入。

沈晏清最後還是聽了謝景的話,多加了一件衣服,他沒有秋褲,所以穿了兩條褲子,還特意穿了帶兜帽的衛衣,

帽子一蓋在頭上,和寒風告彆,與世界絕緣。

一圈人跺腳的跺腳,搓手的搓手,魚頭終於上台了。

升旗台後麵是圖書館下的大台階,環形圖書館一圈下麵都有一大片空地,正對著升旗台的是一大排露天的走廊,現在上麵站著幾個領導,牆上拉著一個紅橫幅,被風吹得簌簌響。

“嚴抓校風校紀,共創美好環境。”

下麵的空地上放著話筒和擴音設備。

魚頭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開腔了。

但是和謝景印象中不同的,他沒有發表長篇累牘的陳詞濫調。

他說:“就前天,我們年級發生了一起惡意襲擊事件。”

此話一句,下麵還蔫蔫的學生,瞬間豎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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