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少爺問您肯認錯了嗎(8)(1 / 2)

徐英耀聽著她擲地有聲,絕不像是一時興起的話語和過分清澈堅定的目光,當然早就從自己剛才的那些可笑的想法裡醒了過來,他下意識想要罵她,然而對著這樣一雙眼眸,他竟然有些語塞。

虞明瑤可沒有耐心等徐英耀說話,見到徐英耀呆愣住,虞明瑤轉過頭來看向徐鼎:“爺爺,您覺得我說的對嗎?”

徐鼎此刻心中千萬般複雜,之後虞明瑤那段關於眼瞎的話中的未儘之意,他的草包孫子沒聽懂,不代表他聽不懂,就連他仔細想想,也覺得很難為自己這個夜不歸家夜夜留宿風月場、那方麵還不行、吃了藥也才隻有三五分鐘的孫子辯解什麼。隻能喟歎自己一世英名,怎麼就養出來了一個這樣的孫子呢?

也都怪他平時對家裡的關心還是太少了,但凡他多操操心,多看兩眼……

想到這裡,徐鼎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怎麼可能。

他位高權重,在外又有哪一天是清閒的,哪怕就是這一會兒,被家事繞的不厭其煩,腦子裡卻還在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外麵撲朔迷離的情況,京都又哪裡就是固若金湯了呢?勢力再大,也總有其他勢力永遠虎視眈眈,還要斡旋在其他家族和勢力中,以免自家不知何時就要被反噬……此間種種,不足為外人道也。

哪怕時間倒流,再來一次,隻怕最後也還是會走向如今這樣的結果。

他有心無力,家國天下,雖然家在前,但走到他這個位置,許多事情已經接近身不由己,時間洪流滾滾,有國,才能有家!他身上所肩負的又何止是自己這個小家的安危,整個京都的人民,乃至整個他轄區的人民,不都仰仗著他徐將軍能夠福澤一方,庇護此地百姓世代平平安安不起戰亂嗎?!

古人有雲,一家不掃,何以掃天下。徐鼎此刻隻感到了深深的無力,看著自己不爭氣的孫子,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是不是老了的感覺。

還好他的餘光很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徐魂揚,哪怕是發生了剛才這許多事情,小少年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依然站得筆直,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眼中充滿了仰慕之情。

徐鼎剛才被堵得慌的心情頓時鬆了一鬆,他衝著徐魂揚招了招手:“阿揚,你過來。”

經過此前的事情,徐魂揚對徐鼎的畏懼少了許多,聞言,他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大夫人自然不會拽著他不讓他去,既然徐鼎是家主,她當然巴不得自己的兒子多親近親近太爺爺,若是討了徐鼎歡心,對徐魂揚來說隻有百利而無一害。

於是徐魂揚蹬蹬地跑到了徐鼎麵前:“太爺爺!”

徐鼎俯身將他抱起,放在了膝蓋上,很是親近地問道:“阿揚覺得,太爺爺應該答應你小嬸嬸的請求嗎?”

誰也沒想到,這麼重要的事情,徐鼎竟然會去征求一個年齡還如此之小的小朋友的意見!

大夫人的臉色更是變得複雜了起來,剛才還覺得親近是好事,看到徐魂揚被放在了徐鼎的膝蓋上,更是臉上露出了欣慰和情不自禁的得意,結果下一秒就聽到了徐鼎這句宛如送命題的問題。

這……這要怎麼答?

就連長袖善舞如大夫人,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提醒自己的兒子不要摻和這種事情,用什麼話打太極蒙混過去!

而一旁的徐英耀就更懵逼了。

爺爺這是什麼意思?讓徐魂揚說?難道是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他徐魂揚如今竟然讓這麼個小子騎到自己頭上為所欲為了嗎?大夫人家可真是好大的威風!不就是長曾孫,真當自己千嬌百寵了?!

大夫人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準備硬著頭皮上去解救徐魂揚,豈料她才扯出來了一抹微微僵硬的笑,徐魂揚已經肅了肅神色,一本正經地開口了。

許是覺得太爺爺這麼認真地征求自己的意見,徐魂揚已經將這個問題視同了比起先生們詢問課業還要更高層次的問題,他的聲音稚嫩卻鎮定:“回太爺爺的話,阿揚覺得,現在已經不是封建舊社會了,這些天來,阿揚也在英文報紙上看到了許多國內外的勢力。西方一些國家正在開展激烈的女子解放運動,其中心思想就是誰說女子不如男,宣揚和提倡對女性的尊重。阿揚深以為然,從小到大,阿揚就覺得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就是一般厲害的。”

大夫人剛準備說什麼打斷他,並且賠笑說小孩子不懂事胡說八道什麼的,卻在聽到了阿揚這句話後,微微一頓。

她的臉上先是有了驚訝,隨即這是壓抑不住的感動,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避免自己的嗚咽出聲,但這也避免不了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柔軟成了一片。有一種自己這麼久以來付出的心血與努力都有了回報的感覺,並且因為這份來自兒子的至高讚揚和認同感到了深深的驕傲。

徐魂揚未覺自己母親的感動,繼續認真說了下去:“小嬸嬸方才教了我一個道理,人千萬不可妄自菲薄,在了解事情的全貌後,應當自己有對事情的理性分析和判斷,不能被其他人的意見和看法左右,有自己的獨立判斷。對現在這件事情,阿揚的判斷是,雖然小叔叔和阿揚留著同樣的血脈,但卻缺乏對小嬸嬸的尊重和認同,婚後還夜不歸宿這一點也違背了我徐家的家規,理應當罰!小嬸嬸也是人,也擁有表達自己內心想法的權利,她與小叔叔同樣平等,她既然提出和離,我們就應當尊重她的想法!”

他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有板有眼,理論依據與事實結合的極好,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竟然讓人無從反駁也無法反駁!

大夫人在剛才被兒子感動到後,現在自是覺得自己兒子哪哪兒都好,說什麼都對,自己的兒子天下第一,可真是太棒棒了,哪可能反駁她。

甚至還覺得是自己剛才想左了,虞明瑤確實是教了自己的兒子,教得極好,非常好!是她之前看走眼了!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要親口向虞明瑤道一聲歉了。

而徐魂揚的父親徐英光也沒想到不知不覺間,自己眼中尚稚嫩的兒子竟然已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有此兒子,何愁徐家後繼無人!

至於徐鼎,在聽完以後,更是一掃剛才覺得二房大約血脈要斷了的頹然,重新燃起了對於徐家光宗耀祖,世代相傳的信心!

“有阿揚在,我徐家還能至少繼續昌盛一百年!”徐鼎哈哈大笑著拍了拍扶手,老懷慰藉道,再看向徐英耀的時候便是多了許多恨鐵不成鋼和莫名的釋然。

左右這個孫子爛泥扶不上牆,扶不上就不扶了,總不能拉著人家好好兒的女孩子一起陷在泥潭裡吧?

不得不說,雖然徐鼎的文化水平算不上高,但思想變通,更是非常接受進步的新思想。想來也並不奇怪,若非如此,他又怎可能雄踞京都將軍這個位置!

如此,徐鼎有了決斷,他歎息地看向虞明瑤:“到底是我徐家耽誤了你。今天天色已晚,和離之事明天再說,早上八點你和英耀來我書房。彆跪著了,先起來吧。”

這話聽起來像是拖延和打太極,並沒有正麵回應虞明瑤的和離之請,是以徐英耀還以為事情有回轉的餘地,心底不由得微喜,但隨即他就愣住了。

他不是天天想要和虞明瑤分開,甚至看到她一眼都覺得厭惡嗎?為何會在聽到可能不用和離後,產生了一絲喜意?

徐英耀微微茫然了一會兒,就飛快地為自己的心情找到了原因。

是了!是他想要休了虞明瑤!是他要休妻!而不是什麼讓他丟臉的和離!他絕不能讓虞明瑤得逞!

反觀虞明瑤這邊,她慢慢站起身來,卻是已經看懂了徐鼎在那一瞬間的釋然,明白和離這事兒十拿九穩,最起碼徐鼎這邊已經同意了。

剛才她跪的時間有些久了,起來的時候頗有點搖搖欲墜,但她很快就站穩了。

跪著的姿勢不好受,最怕的是,人跪習慣了,就不知道站著的滋味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跪下。

虞明瑤暗暗下定決定,重新揚起了一抹笑容,走上前,將正準備起身的徐鼎作勢攙扶了起來。

本來安排得滿滿當當的事情被這麼一打擾,徐鼎這才發現竟然已經過了午飯點,他隨意擺了擺手:“都散了吧。”

言罷,他也沒有拒絕虞明瑤的攙扶,就這麼上了樓,回了書房。

虞明瑤沒有跟進去,徐鼎的書房充滿了機要,是決不允許旁人進入的。她隻反身上樓,拖出一隻自己當初進徐家門的時候用的皮箱,將一些必備的用品和換洗衣物簡單地裝了進去,還依著記憶,從梳妝台的某一層翻出來了在錢莊的折子和從娘家帶來的金銀俗物,一股腦兒扔進了皮箱裡。

徐英耀沒上樓,到底還有徐英光和徐英宗兩位兄長在,平時他其實也很少見到他們,這會兒見到了,又出了之前這些事,自然要多說兩句話,況且這會兒傭人們都忙了起來,準備著開飯的事情,他們也就乾脆在客廳等著了。

於是虞明瑤得以收拾好東西後,到底覺得自己這樣樣子太素雅了些,對著鏡子重新勾了幾筆,又沾了濃烈的口脂,這才對著鏡子滿意一下,重新走下樓去。

她先是走到了徐鼎的書房門口,輕輕敲了敲:“爺爺。”

徐鼎應了一聲,虞明瑤這才推開門,往裡走了一步,還是站在門附近的機要安全位置,然後想著徐鼎深深鞠躬:“徐爺爺,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明瑤記得您的恩情。我與徐家的緣分已儘,但徐爺爺此後但凡有需要明瑤的地方,明瑤一定鼎力相助。虞氏明瑤,辭彆徐爺爺。”

徐鼎是真的沒想到虞明瑤居然這麼快就收拾好了東西,提著皮箱,竟像是一秒都不想要在這裡多待的樣子,他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卻將時間定在了第二天早上,未嘗沒有存了些希望她冷靜下來後能夠回心轉意的意思在裡麵。

但此刻見到這樣的虞明瑤,他又有什麼不明白呢?

就連她對自己的稱謂,也從爺爺變成了尊敬和撇清關係的徐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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