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靜謐(2 / 2)

“阿琛?”

男人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白色浴袍,露出精致漂亮鎖骨。頭發上濕漉漉,還滴著水,似乎是剛剛洗完澡。

看到門口臉頰微紅小姑娘,溫硯愣了愣,下意識攏了攏衣領。

他低頭打量她:“你喝醉了?”

“沒有啊。”紀汀倚在門上,托著自己腮幫子,“我思路非常清晰呢,記得動能守恒定理,車比雪夫不等式,以及蒸餾具體操作,我……我還會背圓周率呢!”

小姑娘搖頭晃腦:“3.1415926535897932384626……”

溫硯輕笑了一聲——還說沒醉。

“就你一個人?阿琛呢?”

紀汀小聲道:“他們還在下麵。”

溫硯微彎下腰,語氣溫和:“那,汀汀找哥哥有事嗎?”

“你不是不舒服嗎?我來看看你。”

紀汀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走進房間,在落地窗前軟凳上坐下,閉著眼靠在椅背上小憩。

對於她這樣反客為主姿態,溫硯不由得失笑著搖了搖頭。

他走過去,在她身上搭了一條薄毯,解釋道:“哥哥沒有不舒服,隻是不太喜歡過於吵鬨場合。”

“這樣啊。”紀汀窩在柔軟織物中,舒服地蜷了蜷身子,軟軟道,“哥哥,你要是不困話,可以陪我聊聊天嗎?我現在還不想去睡覺。”

雖然已經晚上十點,外麵還是天光大亮。

他們剛到時候這裡一直都是極晝,最近幾天才開始微微有暮色降落跡象。

“好。”溫硯去浴室裡換了件正常家居服,在她身邊坐下,含笑問,“小醉鬼,想聊什麼呀?”

“我不是小醉鬼。”紀汀睜開眼,認真重申道,“我很清醒。”

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順著她道:“好,你很清醒。”

紀汀這才滿意,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凝視著落地窗外雪景。

外麵是冰天雪地,屋內卻暖融融,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她有些出神,半晌才開口道:“阿硯哥哥,你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溫硯目光也被帶向了銀裝素裹世界。

他微微笑起來,不答反問:“汀汀覺得呢?”

“我不知道。”紀汀誠實地道,“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他勾了勾唇:“你路還長,不著急,慢慢來。”

“其實大學四年挺快,然後讀研、畢業,找個體麵工作,過著日複一日平淡生活……”她低聲道,“但我不想那樣……”

溫硯眸光動了動,偏頭看向她。

“體麵高薪工作難道不好嗎?”

“不是不好,隻是,我想做更有意義事情。”紀汀目光與他對上,抿著唇笑了笑,“我知道你也想。”

溫硯沒說話,片刻後溫和地笑了笑:“你對我了解倒是比我以為還要深。”

紀汀默默地凝視著他,輕聲道:“阿硯哥哥,你其實一直不喜歡做那些事吧?你不開心,我能感覺得到。”

溫硯睫毛顫了顫。

他拿起茶幾上水抿了一口,重新抬眸望向窗外。

很久之後,紀汀耳畔才傳來一聲若有似無:“是啊。”

“願意跟我講講原因嗎?”她仰著頭望向他映著瑩雪微光英俊側臉,“我會認真傾聽。”

溫硯垂眸。

——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聽到這句話了。

若是擱在以前,他是斷不會放在心上,頂多當成小孩兒一句戲言。

更何況,把脆弱一麵示人,是愚蠢至極行為。

至少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認為。

但今天,不知是這雪中世界太過純白無暇,還是她眼神太過乾淨清澈,溫硯第一次有了想要吐露心聲**。

“汀汀,你知不知道,其實哥哥一直很羨慕你?”

“羨慕我?”小姑娘眼神有著不解。

“對。”他唇邊有一絲很淡弧度,“你家人,他們都很關心你。”

“哥哥沒有感受過那樣關心。”溫硯喉結上下滑了滑,目光茫遠起來,“自我記事起,父母關係就不太和睦。他們總是很忙,沒有時間陪我,隻有逢年過節才會出現。”

“他們目光很少落在我身上,所以哥哥就想啊,要成為像他們一樣優秀人,讓他們好好地看看我。”

所以他才會對自己要求如此嚴格,一刻都不讓自己停歇。

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取得任何效果。

九歲時候,因為父母出國工作,他搬去深圳和外公、舅舅同住,直到初中畢業才回到惠州獨居。

溫硯表哥頑劣,是學校裡不良少年,但是當他成績稍微有點起色時候,舅舅和舅媽都會喜出望外,帶他去海洋公園玩一整天。

那時候,溫硯就站在半掩門扉後麵,看著那一家三口麵帶笑容地回來,一邊脫鞋一邊講著白天發生趣事。

那一幕成了他記憶裡揮之不去陰影。

他好不解,甚至還有一點點委屈。

明明這些事對於自己來說是輕而易舉,為什麼,那兩個人卻不肯分半點目光給他?

他也想在考滿分時候得到一朵小紅花,想在春天和父母到公園裡去放風箏,想在普通寧靜夜晚和他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但這從來就隻是一個夢。

他甚至連一句“晚安”都未曾聽到過。

家裡茶幾上總是留著一遝一遝紅色人民幣,像紙巾一樣任人抽取。

遞錢竟成了聯結情感唯一紐帶,何其荒謬。

溫硯幾乎沒有在原生家庭中得到過任何溫情,所以當他接觸到紀家時候,發自內心地感到震撼。

這樣親情在他眼裡太過美好,他想碰觸卻不敢,隻能把自己當作一個匆匆停留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