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2)

儘管這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設,但從真正踏進城堡的那一刻起,奧利弗的忍受度就迎來了接連不斷的挑戰。

仆人的那句語氣平常的“小偷風乾的屍體”隻是開端,接下來給他帶來難受體驗的,則是由絕對不願意失去“領主廚娘”這份寶貴工作的廚娘精心烹飪的菜肴。

墨綠色的豆泥湯散發出讓人不敢恭維的濃重香料味,旁邊的銀質小碟上放著堅硬無比的兩塊白麵包,外殼硬得和石塊一樣,靠著老國王當初親賜的那柄鑲滿寶石的鋒利匕首才能艱難切開。

這樣的硬度要想直接啃下去,恐怕是連年輕人的牙齒都受不了的罪。

這也就意味著,他必須蘸著那讓人毫無食欲的恐怖豆湯吃。

彆說是有著現代社會記憶的奧利弗,哪怕是王都裡的王公貴族宅邸裡稍得寵些的仆從,也不屑於食用這種如噩夢般的食物。

然而就算是這樣難以下咽的白麵包,也是萊納城人所夢寐以求的了。尤其作為‘領主特供’的食物裡,還有著一塊由廚娘使勁渾身解數烹製的、份量驚人的熏肉!

對這個地方的人而言,實在是奢侈得不可思議。

為了不讓麵露心疼的管家福斯發表憐愛他的長篇大論,奧利弗望著餐桌上的食物沉默片刻後,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完美地保持著貴族禮儀,艱難地用完了這一餐。

……終於能去沐浴,回房休息了。

奧利弗不願意再回想晚餐的內容,一邊緩緩地由仆從帶向臥室,一邊端詳城堡的內部結構。

與用木材和草梗粗製濫造成的農民居所不同,城堡是由數不勝數的大型的石灰岩壘砌成的,縫隙由石灰泥進行填補。

相比起恢弘雄偉的外表,住在裡麵的舒適度,則隻能用“很不理想”來形容。

被曆任領主選作臥室的房間,必然是采光最好,最寬敞,並且處於最高層的——可當奧利弗沐浴完,躺在由福斯親自帶著仆從、撲下層層乾淨軟褥的床上,還是能一下就感受到室內無所不在的陰冷潮濕感。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連領主的生活條件都這麼難以忍受,他實在無法想象底下的人所過的,究竟會是什麼日子。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難以睡著,結果讓他意外的是,這具養尊處優慣了的身體,竟然對環境毫不挑剔。

幾乎是他停止發散思緒、真正閉上眼的瞬間,就很輕鬆地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他被生物鐘鬨醒時,稀疏朦朧的光線已經從窗外照入,與此同時,也遙遙地送來了鐘聲。

機械鐘在王都算隻有王公貴族才能擁有的奢侈品,更何況是在萊納城這種窮苦偏遠的地方了,就連領主也不可能享受到鐘表飾件的待遇。

整座萊納城裡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件計時工具,就是那座被風霜雨雪擊打得斑駁的鐘樓。

第一聲鐘響象征著黎明的到來,也代表了領地上的子民們必須放下手頭的事情,去田地裡進行勞作的時候。

當然,除非是在宮廷裡擔任著某項職責,否則不事生產的貴族們通常是不需要按鐘聲的指引作息的。

不論是睡到幾點起身,在臥室還是餐廳用餐,是帶上騎士和獵犬去森林裡打獵還是去妓館遊樂,都由他們隨心所欲。

這當然不包括奧利弗。

儘管不知道自己具體睡了多久,這一覺醒來後,他莫名地感到精神百倍。

於是在管家福斯前來查看他情況前,他乾脆先來到窗前,仗著城堡這四層的高度,從上俯瞰拎著各自農具進入田野,開始勞作的子民。

最先引起奧利弗注意的,不是他們蒼白瘦弱的軀體,也不是單薄的衣服,而是他們的年齡。

清一色的年輕稚嫩的相貌,中年人都極少看見,更何況是像福斯那樣上了四十歲的“老年人”了。

如果是對隻想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奢侈逸樂的領主而言,百姓裡極少被視為累贅的中老年,毫無疑問是一件好事:畢竟健壯的勞動力,才能給上層的人帶來更大的利益。

奧利弗皺了皺眉,心卻很快沉了下去。

他當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萊納城一帶的生存環境異常惡劣,讓底下的百姓根本活不到變老的時候!

“福斯。”用過早餐後,奧利弗忽然抬眼,問筆挺地站在一側、謹守著最標準的貴族禮儀的福斯:“糧庫裡還有多少糧食?”

剛問出這話,他就意識到自己還不熟悉這裡的計量單位,於是很自然地改口:“我指的是,在不影響夏種的情況下,要讓所有人兩餐都吃飽的話,糧食還能堅持多久?”

福斯聽了尊貴的主人那善良又天真的話後,麵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慈愛的微笑,溫聲回答:“尊敬的殿下啊,請安心吧。隻要秋收進行順利,是足夠過冬的。”

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