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奧利弗靜靜垂眸,看向一言不發的福斯。

在短暫的怔愣後,他微微俯身,隔著被血弄臟的盔甲,將手慢慢地搭在了管家先生瘦削的肩膀上。

嗓音依然悅耳,放得很輕,還帶著一縷溫柔的笑意:“福斯,你先起來。”

然而一向最聽他話的管家,這次卻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執拗。

依舊一動不動地跪著,碧綠色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他。

奧利弗故作憂鬱地歎了口氣,麵不改色地說:“你再不起來的話,我就隻好蹲下了。”

當然不能讓小殿下蹲在自己麵前。

緊抿著下唇的福斯,這才僵硬地站起身來,然後在奧利弗的指示下,像木偶一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在難過什麼?”奧利弗思考了下,莞爾道:“是為了我嗎,福斯?”

管家的眉頭緊擰著,半晌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真的是……太羞愧了。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每一位貴族都應該在某天舉起寶劍,英勇無畏地為自己的盾徽和姓氏而戰。”奧利弗從記憶中翻找出了福斯的話,不急不慢地重複著:“哪怕是死在戰場上,也是獨屬於貴族的尊榮。”

“殿下。”福斯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您是不一樣的。”

他的小殿下,生來就流淌著最尊貴的王室的血,最純淨美好的靈魂,是神麵前獨一無二的寵兒,應該一直享有這世上優越的一切。

他的麾下應該有最忠誠強大的軍隊,為主人心甘情願地奉上一切。

他唯一需要做的,隻應該是留在最安全的城堡中,耐心地等待忠心耿耿的騎士們凱旋,單膝跪地,將勝利的果實雙手奉上。

而不是親自拿起長劍,去到那麼危險的戰場上,碰觸那麼多肮臟殘忍的事物。

“是一樣的。”

奧利弗的聲音溫和而有力,強調著:“從我離開王都的那天起,我就應該像是一名真正的貴族一樣了。”

他既是為了說服福斯,也是為了說服自己:“能為自己的信仰、自己想守護的重要存在而戰,才是能被驕傲地銘刻在盾徽上的意義。”

就像是花瓣嬌豔柔軟的玫瑰,有著能將人紮出血來的鋒利尖刺……被老國王賜予他所溺愛的幼子的“天使公爵”之名,天使也有著能刺穿惡人心臟的懲戒之劍。

“我不再視卡麥倫為我的兄長。”奧利弗微笑著說:“我的父王、兄長都已經離開,現在陪伴在我身邊,被我視作親人般的存在的,就隻有你了,福斯。”

“……殿下。”

福斯喃喃著。

他胸口滾燙,眼淚無聲無息地流淌下來。

“這隻是開始。”他聽到自己心愛的小主人,溫柔而堅定地說著:“以後,我希望你能教導必須知道的一切,而不再是站在我麵前,隻想著獨自一個人保護我。我也想保護我的榮譽,還有我所重視的人。”

像是懵懂間渾身浴血的天使,堅強而沉默地將他納入羽翼之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福斯才啞聲回答:“我明白了,殿下。”

奧利弗笑著提議:“那你願意現在先去洗澡,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再教我該怎樣處置那些俘虜嗎?”

在哄走管家先生後,奧利弗卻還不能休息。

他召來諾亞和另幾名緊追著福斯衝入敵群,為他誓死而戰的騎士,同時進行了口頭的誇獎和實質的獎勵。

相比起親眼看到優雅柔弱的小主人、為了保護部下而拿劍衝進人群,而感到羞愧和悲傷的管家,諾亞等人則是亢奮和狂熱的。

——他們用性命和家族榮譽所追隨、侍奉的高貴殿下,果真是被神賦予了獨一無二的強大神力的神眷者!

即使在將俘虜們收押後,奧利弗就立刻收起了會讓他發光的戒指和惹人注目的巨劍,但他身負聖光、手持被灌注了神力的巨劍作戰的英姿,已經深深地烙入無數人的腦海中了。

在得到奧利弗的嘉獎時,他們麵上透露著無法克製的激動,就如同剛得到親吻神祗袍角的殊榮的狂信徒。

等一切忙完後,天已經黑透了。

奧利弗看著紋絲未動的精力條——揮劍並不需要耗費精力——難得地提不起一點去田地裡的欲/望。

哪怕這天剛好是新一批玉米成熟的日子,醃菜罐裡的醃玉米也可以收了,雞舍裡的小雞還沒有摸過,更沒有摸過魚竿……

他現在什麼正事都不想做。

洗了澡後,奧利弗在經過窗戶時,宛如不經意地瞥了眼絞刑架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即使隔了那麼遠,在朦朧的月色下,來萊納時的第一晚所見到的“熏肉”影子……再次影影綽綽地出現了。

必須習慣。

強盜首領的屍體,不論是出於對其他圖謀不軌者的威懾,還是為差點遭到災禍的萊納平民提供宣泄怒火的途徑,它都必須留在那裡。

直到像之前那個小偷的屍首一樣,被鳥類啄食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乾枯的骨架,自然從繩索間掉落為止。

奧利弗深吸了口氣。

他遲疑了下後,還是將財富之神的雕像從背包裡取了出來,放在床頭。

然後閉上了眼睛,強製自己進入休息的狀態。

這天的結算麵板彈出來後,唯一出現變動的數據,就是【戰士】了。

0級,5%。

少得可憐的數值增長,卻代表了一條性命。

奧利弗平靜地關掉了麵板,旋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次來到了金光燦燦的神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