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盤膝坐在乾清宮的金磚上，一臉的苦相，嘴裡碎碎念個不停：“皇阿瑪，兒子還小呢，您可千萬不能答應。不是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不立業何以成家？想我現在還在混吃混喝中，怎麼能立馬就娶親呢？”
“何況……”坐在這裡已經說了小半個時辰了，十阿哥說得嘴巴都乾了。隻是康熙隻低著頭看折子，一句話都沒有搭理。
十阿哥很想撇嘴，事實上他也的確做了。
今天大年三十的，皇阿瑪早就應該已經封筆了才是，現在還拿著毛筆，不就是裝模作樣故意不理會自己嘛。
十阿哥覺得心塞塞的。
皇阿瑪和皇兄都不愛他了，他還不如，不如……不如一個人回去好好吃一頓，吃飽了有力氣再去找五格打一架。
十阿哥低下頭，想著自己的小心事。
康熙抬頭往地上看去的時候，眼裡閃過一抹笑意，這孩子真是小孩子脾氣。若說這麼多兒子中，他最疼愛的是太子，可相處之時有一般父子感覺的也就這麼一個魯莽不會掩飾情緒的老十了。
婚事嗎？
他沒有想到一趟塞外行，還會順帶扯到了十阿哥的婚事。
康熙記得鈕祜祿氏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哀求過他，希望他能讓老十一輩子平安喜樂，可以無憂無慮。
若是如此的話，與科爾沁草原上結親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是得找老四來問問，科爾沁草原上勢力繁多，就算精心挑選也是應該有幾個人選的。
若是真的給老十定了蒙古福晉，那意味著他徹底與這個皇位隔絕。雖說康熙心中的理想繼承人一直是太子，但對於其他幾個兒子除了老四曾經直接言明是想要他效仿裕親王福全做個賢王，其他人卻是沒有直接剝奪了他們的繼承權。
當然不是說康熙就是看中他們中誰了，隻是因為希望刺激到幾個人，讓他們更加上進，而他心目中下一代的帝王自然依然還是太子。
若是婚事定下。如此一來，十阿哥就得自動出局。
康熙目光有些複雜，老十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這要是換了太子大概是站在他的身邊。是老四的話想來規矩最刻板不過了，脊背應該挺得比誰還直。老八、老九也不會像老十這樣。
也罷。
他也是為了老十好。
康熙笑眯眯地說道：“胤誐啊，你實話跟朕說，是不是看上誰家小姑娘了。”
“皇阿瑪。”十阿哥大驚，鬨了個大臉紅，嘴裡嘀咕著自己又不是九哥，誰知道誰家姑娘啊。
他根本沒見過好嘛。
“還害羞了，看來是知曉人事的時候了。”康熙笑著說道：“今天剛回來，晚上有家宴呢，快回去洗漱一番。然後去寧壽宮給太後請安去。”
十阿哥哦了一聲，翻身跪下，想了想說道：“那婚事……”
康熙笑問：“你樂意？”
當然不？
莫非？
十阿哥眼睛一亮，自以為猜中答案，一骨碌跳了起來。“皇阿瑪英明。那兒子就先回去了。這麼久不見，皇瑪嬤肯定想我了。兒子這一次回來可是帶了不少草原上的東西，皇瑪嬤肯定喜歡的。”
當然這不是以十阿哥一個人的名義的。
其實十阿哥吧，他是有想帶一些東西回去的，看上了那裡的匕首，雖說外麵鑲嵌了花花綠綠的寶石，有些太華麗了。可難得出來一趟，這一次五格還沒有機會，他就忍不住又想要炫耀的意思，就一次性多買了幾把。
八阿哥、九阿哥都有份，至於其他人就沒了。十阿哥這人腦子簡單，兄弟中他和四阿哥關係不錯。連帶著小十三也好。不過小十三那一份，四哥帶了，他就不帶了。至於其他人，沒那麼好的關係，他懶得操心。
就是給太後的東西。也是四阿哥提醒他，然後折騰半天，十阿哥不知道要送什麼，最後就變成兄弟二人合夥一起送東西給生長在科爾沁草原上小小年紀就嫁到皇家再沒有回去過的太後娘娘。
十阿哥大大咧咧地，既然想起來了，就是真的好好準備。從乾清宮出來，先跑回阿哥所洗去寒意，換了厚實的衣袍後，就手一揮，帶著人抬著給太後的禮物浩浩蕩蕩地往寧壽宮去了。
十阿哥前腳才走，後腳趕到的九阿哥撲了個空。
“這混蛋，回來了也不知道找我。”九阿哥跺跺腳，咬牙切齒地罵道：“趕明兒找我，我是蠢蛋才會理他。”
枉費他這個做哥哥的擔心弟弟出去兩個月，一聽說他回來了就從外麵跑過來找他，沒想到。
九阿哥冷哼了一聲，腳一拐，朝著應該是寧壽宮的方向去了。
留下的人麵麵相覷，又相對無語。
似乎九阿哥之前還說了什麼話來著？
現在瞧著方向不就是去追十阿哥的嘛。
宮人們有心嘮叨幾句，又恐懼隔牆有耳，惹了十阿哥還好最多被暴打一頓，可是九爺就不行。
“娘娘，十阿哥求見。”嬤嬤笑著說道：“奴婢聽說十阿哥讓人抬了好幾口的箱子過來，應該是給娘娘您準備的。”
太後微訝，搖搖頭笑道：“他剛從塞外回來，莫非是……”眼睛亮了一下，她在宮裡住得算是舒舒服服，康熙爺孝順她。她這個太後要是有什麼要求隨意開口，就是從塞外搬一塊草皮回來，康熙都應該會大費工程地運作。
但太後之所以得到康熙敬重，就是他基本上沒有什麼要求。
“皇瑪嬤，我來了。”十阿哥一到門口就高興地嚷了起來。鈕祜祿氏貴妃死了之後，在這宮裡唯一能給他純粹溫情的就隻有太後了。
宜妃雖然對他也不錯，可其中夾雜著不乏有利用的目的。
十阿哥是憨可也清楚明白自己的處境。
這一次離開兩個月，是除去那一次去戰場後最長的一次。剛才和皇阿瑪在一起的時候，不可能讓他這麼溫情。
現在一看到太後，心裡忍不住升起我老十終於回家的想法了。
“是胤誐啊。”太後笑著站了起來。
“皇瑪嬤，快坐，您坐。”十阿哥衝了進來。到太後麵前伸手扶著她坐好，隨機就老老實實地行禮。
“皇瑪嬤，我回來了。還和四哥一起帶了不少禮物回來，都是草原上搜集的。”十阿哥說完朝後麵實際了個眼色讓他們下去。自己則是到了箱子邊開了一個說道：“去那裡一個月吃得最多的就是烤全羊，不過可惜那玩意就算是大冬天也不好帶過來。”雖說他也帶了，不過路上很快就吃完了。
十阿哥嘴饞地咂咂嘴，覺得那味道真好，值得留戀。可惜現在到了京城了隻怕是吃不到了，不過有一次在四哥那裡吃的烤乳羊還不錯。
在心裡想著什麼時候過去一趟，就聽宮人說九阿哥來了。
太後笑道：“你們兩兄弟感情就是好。”又吩咐宮人：“去請九阿哥進來，外麵冷著呢。：”
話音落下沒多久，九阿哥就嬉皮笑臉地走了進來。
十阿哥瞪著牛鈴般大的眼睛：“我說九哥，你是不是瘦了一些。”
九阿哥的笑容一僵。半晌後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袖子：“你確定爺是瘦了？”
十阿哥點點頭。
太後聽了好笑：“胤禟啊，上一次皇瑪嬤就說你瘦了不少。”
九阿哥嘿嘿一笑。
哪個少年不愛美，他也不願意自己這麼胖的。正好老十不在京城裡，為了八哥的事情，就阿哥忙了好一陣子。不知不覺中就瘦了好一些。
“正好你們兩個人都來了，就留在皇瑪嬤這裡吃杯熱茶，等家宴開始了，就一塊去吃飯。”太後笑眯眯地說道。
“好啊。”十阿哥摸了摸肚子。
太後見了吩咐宮人：“去拿點吃的，再給九阿哥倒杯熱茶。胤禟，你不餓吧？”
九阿哥搖頭，他又不是老十沒心沒肺地。就算皇瑪嬤為人慈愛，他也沒辦法像十弟這麼自在地坐在這裡吃的。
太後笑著搖搖頭。
看著時間還早，就回去休息。
九阿哥和十阿哥兩兄弟坐在一起，九阿哥就問道：“你這陣子在塞外都做什麼，讓你寫信嘛都沒個音訊，要不是你隔三差五送點東西過來。爺都以為你做了什麼事情惹到四阿哥被滅口了呢。”
十阿哥臉一黑：“爺有那麼沒用嗎？
九阿哥冷哼：“你覺得你鬥得過四哥？就用你的蠻力？”
“爺也是有腦子的好吧。”十阿哥辯解。
九阿哥嗤笑一聲：“你要是沒腦子還能站在這裡和爺說話。幸好你有點腦子，不過你這點腦子在四哥麵前實在是不夠看的。說吧，怎麼故意不寫信回來，適擔心我到時候問起什麼事情你不好辦？”
十阿哥摸了摸鼻子，嘿嘿傻笑。
九阿哥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之前有個傳言。說四哥被烏爾錦噶喇普郡王給看上了，想要把女兒送給他做側福晉。”
“怎麼可能/？”十阿哥反駁道：“四哥清心寡欲地跟什麼似的，再說了烏爾郡王的女兒年齡那麼小，四哥也……”也太老了吧。
心裡的話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等說完後，反應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後的十阿哥朝九阿哥看去的時候，就發現對方的表情是一臉的了然。
十阿哥低了低頭。
九阿哥道：“我沒跟八哥說呢。”甚至還幫忙遮掩了一下，老十這個笨蛋，要不是這些年有他在後麵擦屁股，真是給人賣了都不知道。
“看你這樣子，你跟那什麼郡王的女兒關係很熟？莫非對方其實不是看上四哥而是看上你？”九阿哥本意是開玩笑，隻是很快就扯了扯唇角：“不會吧，難道還真被我猜中了？”
十阿哥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