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是不喜歡麻煩康熙的，有什麼事情能處理的就處理，不能處理的等一等，至少是等康熙那邊空了時間出來，才請了他來商量。
然而這次的事情，關乎到五兒。
太後這一輩子，就養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五阿哥一個是五兒。五阿哥因為是皇子，就是養著，也沒有像五兒這般住在寧壽宮裡麵的。
太後也不會允許自己太親近五阿哥，否則若是讓他人起了異心，這不就是給皇帝找麻煩事嘛。
因而，對於兩個孩子的感情，太後大部分都傾注在五兒身上。
這一會兒，又聽她說不嫁人。
這不就是跟做尼姑一樣嘛？
那可不行。
太後自己這一生，雖是嫁人了，可也相當於守完活寡，守死人的。她這一輩子過得其實跟尼姑也是差不多了。
而在皇家，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不嫁的。
除非絞了頭發做尼姑，要嘛就是嫁人。作為公主，至少嫁人還是比當尼姑有前途，至少是在康熙王朝的時候。
太後派去的是寧壽宮最為機靈的小太監。
乾清宮裡，一群人吵得天翻地覆。
康熙被吵得頭疼，心裡恨不得學老四拍拍屁股走了。說起這個老四，事情是他扯出來的，查證也是他，卻在後麵直接把自己扯了出去，甚至為了躲開還帶著妻兒去了郊外的莊子裡。
可要是把這個兒子叫回來，康熙自個兒又不樂意了。
而且老四的離開，的確讓他省心不少，原本想好的話都不用說出口，人已經主動離開了，當然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內疚也是有的。
畢竟這個孩子，大概是習慣了吧。
習慣……在這個時候離開，把一切的功勞拱手讓了出來。康熙其實有時候心裡會反省，也覺得自己對老四太過了。不隻一次暗暗告訴自己，下一次絕對不會如此。
但習慣性地就又……
所以習慣，真是個可怕的事情。
下麵的人還在吵，各執一詞。卻偏偏誰也沒有說到點子上。
不是他們不懂，而是不敢。
畢竟這是皇家的家務事，那些額駙的姻親家裡在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出頭。可公主的婚事們向來是和朝政有關的，就是沒有嫁去塞外，受寵的那幾個，也未嘗不是為了平衡。若隻是說它是家務事，又有點不對。
中間抽了一個空出去的梁九功從牆角慢慢走到康熙後麵的屏風，在屏風後麵邁出低垂著頭站在寶座邊上。
“萬歲爺……”梁九功小聲地說道。
康熙眉眼微動，看了看前麵還在爭執卻偏偏沒有一點建議的大臣們，霍然站了起來。
殿門開了又關。康熙出去了。
留下的那些人說話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彆看他們剛才說的臉紅脖子粗，差一點就要動手打起架來了，可未嘗不也是在演戲，而他們也知道皇上是知道的。
在塞外的那些公主們還未回來之前，還得有得爭。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各自閉著眼睛休息，就是爭吵也得需要力氣，皇上暫時離開他們也得以有喘息的片刻。
康熙坐了禦攆去寧壽宮。
太後沒有想到康熙會來，不過她還是裡麵讓人看茶：“去斟杯人參茶來，皇上這些天氣色差。”她都說過好幾次不用來給她請安了，隻是康熙執意如此。每次見了。就會發現對方一臉倦容。
沒多時，殿外傳來腳步聲。
太後率先站了起來，五兒扶著她的胳膊，德妃站在另一邊，三個人迎了出去。
康熙擺擺手，讓德妃下去。自己則去扶著太後的另一邊：“皇額娘，朕來您這邊說說話，休息一會兒。在乾清宮那裡，被那些人吵得頭疼。”
太後見狀說道：“哀家本想著是不是累著皇帝來來去去的，多走一趟呢。既然來了正好。哀家讓人熬燕窩粥，皇帝要不要用一些？”
康熙點點頭。
作為皇帝，腦力和體力消耗得都是快，除了一日早、晚兩頓膳食，期間各樣點心、粥品都是不絕的。
太後這麼一說，他也的確是覺得有些餓了。
康熙扶了太後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接過宮女遞來的參茶，一口飲下，方覺得多了許多氣力。
“皇額娘是想問策淩那小子，是老四說了什麼吧。”這語氣是非常篤定的，想也知道除了老四也不會誰有能力還有心思在這個節骨眼管五兒的婚事。
“萬歲爺也知道了？”太後含笑問道。
康熙點頭：“那小子不錯，要不是家世差一些，以後說不得要自己爭取一下，原本比舜安顏也是不差的。朕本來想把十格格賜婚給他的，要說給五兒的話……”
“怎麼樣？”德妃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不太像她，在康熙麵前，她這個妃子向來是非常規矩的。隻是關乎到五兒的事情，還是沒辦法忍住。
德妃自己也說不清她現在是什麼心情。
與舜安顏的家世相比，策淩這個人肯定讓她看不上。可康熙說是準備留給十格格的，而且這人老四當初是說他也不錯。德妃沒辦法像十四一樣看待老四，可內心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個大兒子的存在反而是讓她最安心的。
若是老四那麼講的話，其實策淩是應該真的好。
隻是德妃之前自己也不願意承認。
可這個人選有要被奪走的威脅，德妃的心情就複雜了，想法更是矛盾了。那是老四找給五兒的，怎麼能給彆人。
就是要也得五兒挑完了先。
隻是問題來了。
現在康熙過來了，想必五兒的婚事太後會提起，那麼她要挑誰？已經能真正下定決心了嗎？
康熙隻是看了德妃一眼，並沒有為此生氣。說到底她是老四和五兒的額娘，也願意給她一些臉麵。
“是不錯，老四這一次去塞外還有一個收獲。”康熙說了那塊地皮的事情。
德妃眼睛一亮。
“這事哀家也知道，到時候兩邊來回住著，的確是不錯。”太後瞥了一眼德妃。側頭笑道：“皇上，你這樣可不對。五兒都還沒有嫁人，哪有妹妹先出嫁的。哀家看策淩和五兒說不得合適。”
誰都有親疏的，十格格雖也是太後的孫女。但哪裡比過五兒。反正舜安顏那邊，德妃還在猶豫，太後其實已經明白就是五兒嫁過去，夫妻兩個人之間已經有芥蒂在了。這樣的話，倒不如換了一個新的。
這策淩，是老四看過的。
胤禛那個孩子，太後一路看下來，也知道他非常重視親情。想來絕對不會讓五兒委屈，故意說那策淩是好的。
而且皇上也是這麼說。
太後是心裡最明白的人，他既然這麼當著麵的講。其實也是送了話出來，隻是這種事情不應該是皇帝先提起。
所以太後讓自己做那個先開口的人。
五兒咬著下唇，她大概也是猜到了太後的心思，讓她原本想要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或許這樣就夠了吧，她也不應該繼續鬨了。
其實方才她雖然說一輩子不嫁人了。但心裡同樣清楚明白那不過是賭氣的話，更是玩笑的話。
怎麼可能？
對不起。
若是……這個策淩真的不錯，那就這樣吧。
五兒想四哥知道她不願意嫁給舜安顏的原因，所以這個策淩應該不會重複同一個臭毛病吧。
至於其他，就像四嫂說的，女子活在世上較之男子本來就是不容易的。在這一次的公主府事情過後，她完全可以養出忠心於她的下人。
若是那策淩不好。大不了不見。
她若是願意，住到草原，還是住到京城，都可以隨心所欲。
所以這樣就夠了。
這一日，有關五兒的婚事。在太後和康熙的默契下，德妃的沉默中。五兒則是被認為羞澀的情況下，似乎已經定下了雛形。
四阿哥這一天實在鳥語聲中醒過來的。
屋子外麵的枝椏上竟然還有鳥在那裡。
是天氣轉暖的緣故？還是莊子裡有溫泉的原因？
四阿哥眼皮子動了一動，微微睜眼。
懷裡的人動了動，腰部的地方被抱得更緊了。
四阿哥拍了拍她的背：“快起來。”像什麼話，今天他肯定是起遲了。這一次過來是帶了孩子們一起來的。
做阿瑪額娘的，怎麼能賴床呢？
“又有什麼關係。”宛宜嘟囔了一聲，三個小屁孩現在能知道什麼？他們自己也不過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時候，又不是大格格。
大格格？
宛宜猛地跳坐了起來，身上的被褥順著往下掉。
好在室內溫暖，四阿哥隻說皺了皺眉頭訓道：“毛毛躁躁的。”這還是做額娘的人呢，幸好福晉這麵外人不會看到。
至於他，算了。
四阿哥自我安慰道，都已經娶進門這些年了，難道還退回去不成？索性他也已經有些習慣了，笨就笨點吧。
總算照顧孩子們和他的時候，福晉是認真而又精心的。
莊子裡的日子是開心的。
什麼事情都不用管，也不用想著那些女人們會用什麼法子再一次把四爺給勾搭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對於四阿哥能安安心心地陪著在莊子裡，宛宜還是非常滿足的。
這種日子實在是太難的了。
可以說，從二人大婚到現在，就沒有這般過。
在阿哥所裡不用說了，就是四阿哥陪著，可因為在吃人的皇宮裡麵，宛宜自己的一顆心就是揪著的。
哪裡能像現在這般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