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臨雖有些擔心,但他自己其實也還是個孩子。
今日五格要值勤。
分彆之後,張學臨提心吊膽地去了上書房,他走在前麵,先去看了看,那位弘皙阿哥還沒有來。
他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沒多時,其他人也一個個到了。
弘昱很快也來了。
壞壞惦記著昨天的事情,招呼他來拿吃的。而對十五叔,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隻請了張學臨把他昨日說好的糕點和一些其他吃食送了過去。
講課的先生還沒來。
有些還沒有吃的,也都是有下人們提了食盒進來。
胤禑是吃過早膳來的。
看到麵前的吃食,抬頭對張學臨笑了笑:“幫我謝謝弘暉。”又抬頭朝看著他的壞壞眨了眨眼睛。
壞壞也眯了眯眼睛,高興地點了點頭。
弘昱吃得高興。
他是大阿哥的嫡長子,但如今府裡當家的已經是繼福晉了。到底和弘暉不一樣,愛吃什麼想吃什麼都要有顧忌。
不隻是如此,他的四個姐姐對他管得非常嚴。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在吃食上著了道,沒有額娘保護的孩子,總是要特彆小心,也特彆可憐一些的。
弘皙是在先生快來之前,低著頭怏怏地進來的。直到休息的時候,張學臨都一直在偷偷注意著這位皇孫的動靜。
故而他沒有發現。隔桌坐著的徐文星和靳棋兩個人在說話。
“你怎麼了?”徐文星看靳琪就像是抓耳撓腮的猴子,從剛才到現在那屁股就沒有好好坐在凳子上過。
要不是這先生關注的都是前麵的皇子、皇孫,且覺得徐文星和靳琪這兩個人年紀太小了。對他們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怕早就要被罰了。
靳琪苦著臉,全身扭來扭去地對著徐文星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好癢。”頓了頓,他伸出右手。
徐文星皺著小眉頭,小小聲地說道:“怎麼還會多起來。你昨天是不是又偷懶不洗澡了,是不是蟲子跑進去了。”
靳琪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
徐文星嘟著嘴說道:“你彆動了。小心被罵。看你以後還不洗澡,中午回去後立刻讓侍女姐姐給你洗洗。”
靳琪邊撓著癢邊應了一聲。
上午是文課。下午才是武課。
不管是壞壞,還是徐文星、靳琪兩人都拉不開弓箭,更彆說上馬去騎兩圈了。快中午的時候,大家就要去休息的地方吃飯。然後午睡一下,就要起來上騎射課。
張學臨年紀大,早就該學了。
四阿哥和宛宜也沒有打算讓他將就壞壞的課程表來學習,總不能真的荒廢了張嫡長孫的學業。
中午的時候,是蘇培盛過來接的。
五格也不能全部調開值班的時候,偶爾就是蘇培盛過來。索性,都是有侍衛跟著,安全上也是有保證。
張學臨小心地盯著那弘皙看,生怕他過來挑事。
不過先生一離開。弘皙就黑著臉誰也不看地就走了。
張學臨把三個小的送到蘇培盛手裡,才轉身回去。
上了馬車,靳琪就叫喚著脫衣服了。
他生得壯實。身上的肉非常多,又心急脫衣服,怎麼也脫不下。三個人的位置是,靳琪、壞壞和徐文星。
徐文星道:“你慢一點,彆著急。”
壞壞伸了手去幫忙。
好不容易,靳琪外麵的衣服就脫了。隻剩下裡麵一件內衫。
他一擼袖子。
兩個小人齊齊低呼。
壞壞嫌棄地看了一眼,說道:“你到底是多久沒有沐浴洗澡了。難道那些丫鬟都不管管你?”
徐文星更是膽戰心驚。他顫著小鼻音:“是不是越來越多了,我看比早上多了好多。”
靳琪低了低頭,打了個噴嚏。
壞壞趕緊說道:“還是穿上吧。回去洗了澡,擦點藥膏就好了。”說完又笑道:“看你以後還洗不洗澡。對了,以後你不洗澡可不許上我的床。”
靳琪作勢撲了過去:“好啊,你嫌棄我。”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又滾成一團。
徐文星在一旁咯咯笑著。
沒有外人的時候,沒有下人們在身邊,幾個孩子之間相處得是非常得好。
徐文星笑了一會兒,就把人叫起。
“快穿衣服,等一下就要到了。”
靳琪可不像讓彆人看到他這麼丟臉的事情。因為沒有洗澡,身上好多被蟲子咬的小疙瘩,真是太醜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
蘇培盛隔著馬車偶爾聽到一些細碎的笑聲,也就跟著微微一笑。
四爺府裡,宛宜的身子養得不錯,臉上有了血色。
楊嬤嬤看天氣不錯,想著福晉這些天就一直在床上躺著,也的確是夠受罪的,就讓人把宛宜抬了出來,躺在院子裡麵休息。
雖說還是躺著,但換了一個景色看,對宛宜來說已經是非常滿意的了。
楊嬤嬤則趁著機會讓人清掃屋子。
窗戶打開,去了藥味,再換了被褥,洗洗刷刷地,非常忙。
宛宜好整以暇地躺在貴妃榻上,耳邊是稀稀落落的蟬鳴聲。以前覺得挺著會心煩,但在此時卻覺得彆有一番意趣。
現在的她,大概是被關久了,悶久了。
看什麼都心情,對什麼都好奇,包容和忍耐也比以往更佳。
而這份好心情,在得知壞壞他們回來後,三個人神神秘秘地讓人送了水進屋,卻不要其他人伺候後。更覺得有趣。
“……是在浴池裡,那池子不高,本來就是爺造起來給大阿哥用的。紅日說她就隔著簾子在外麵守著。讓福晉放心。”
宛宜側了側頭:“不讓丫鬟們伺候?”
“是這樣,連蘇公公都被拒絕了。”
榆嬤嬤端了參雞湯過來,笑道:“也是差不多時候了,老奴記得五格少爺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就知道害羞了。”
正從屋子裡麵抱了宛宜換洗衣服出來的楊嬤嬤肯定地說道:“都是這樣,以前是不懂。看來讀了書就是不一樣。”
宛宜笑著搖搖頭。
五格當年害羞不肯讓楊嬤嬤給他洗澡的事情,宛宜也是知道。家裡人還因為這事笑話了五格大半年呢。
想想日子也夠快的。
宛宜道:“隨他們去吧,隻要彆讓他們泡太久了。洗完澡後。讓他們每個人喝一碗薑茶,苦一苦他們。”所以說貪玩是要付出代價的。
想他們玩水玩得愉快。一出來就要每個人灌上一碗辛辣的薑茶。宛宜就可惜著不能親眼見到。
她因為可以捉弄到兒子而笑得愉快,卻不想接下來,她很快就哭得絕望,甚至覺得天塌地陷。
這本該是最寧靜安詳的下午。
在這個閒暇的時間裡。陽光正好,空氣裡都是愉快的氣息。
不在京城的四阿哥也在這一個下午送了信回來,算算日子,那邊已經是快接到了十三和三阿哥。
他應該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才會有如今的速度。
宛宜想,或許,在他回來的時候,自己真的能夠就像那一日同他約定的那般。站在大門口等待著他的回歸。
她記著的……
在四阿哥那天失望離去後,宛宜很快就想起。
莞爾一笑,心底絲絲甜蜜。
或許是這份好心情一直延續到現在。小黃太醫也說她養得很好。宛宜對未來和以後有了美好的希冀。
她覺得,或許自己可以努力一把。
她和四阿哥,興許能夠更加交心。
榆嬤嬤看福晉睡著的時候,嘴角都噙著笑,心裡也覺得歡喜。
似乎一切都往好的發展。
也許真的就……苦儘甘來了吧!
是急促的腳步聲,打攪了這個美好的午後。
從此。這就是宛宜一輩子不能磨滅的黑色記憶。
一切就從那淩亂而又倉促的腳步聲開始,或許又更往前一些。
寧壽宮裡的大嬤嬤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四爺府裡的正院中。
她站在宛宜麵前。嘴巴張張合合。
耳朵嗡嗡地響著,宛宜有些恍惚,她聽得不甚分明,所以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應該是吧。
宛宜抬了抬頭,視線從不知道什麼還好也圍著她的榆嬤嬤,焦急的楊嬤嬤,在掃到帶了愧疚神情的大嬤嬤。
“所以……”宛宜張了張口,她從來沒有覺得說話有這般艱難過。她的腦海亂糟糟地,她心內的小人兒在叫囂。
她應該站起來,從榻上離開。
然而……她的身子卻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般。
忽的,在幾聲驚慌中。
宛宜重重地摔在長塌上。
砰的一聲,後背撞在塌背上,那是上好的紫檀木,貴重而又堅實。
她的腦袋也磕在上麵了。
頭暈得更厲害了。
寧壽宮裡麵,宮人們進進出出,腳步急促,表情凝重。
在東暖閣,太後平日午歇的地方,此時的氣氛都快凝固了。
太後冷著臉。
這位成日樂嗬嗬的太後,難得一次冷下臉的時候,屋子裡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生怕多眨一下眼睛都要惹來遷怒。
“到底怎麼樣?哀家請你們來是當柱子的嗎?”太後的漢語不太好,時不時就穿插了蒙古語裡的謾罵。
她有些氣糊塗了。
太後一麵為撞了頭,臉上破開一個大口子的好好擔憂,一麵在責怪自己,心裡的內疚都快把這位老人家給炸開了。
才多久?
她信誓旦旦地在四阿哥麵前保證,但現在卻是這個孩子遭了這麼一大罪。就算人好了。那臉呢?
那麼大的一個口子,滿臉都是血。
太後看到的時候,都暈了一下。
那隻是個四歲的孩子。
“弘皙呢?不是讓人去找了嗎?太子妃呢?怎麼還沒有過來?是要哀家親自去請她們不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人都倒是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