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似的,隻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聽人說李公公本來是進來找侯爺的,隻可惜侯爺不在,又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有人說要請李公公喝一杯茶,他們馬上去找侯爺,隻是李公公說他還有要事兒在身,可不能耽擱,直說就算是不見侯爺,見老祖宗、老夫人也是一樣的。”
說著,她的聲音更是低下了些,“方才李公公進二門的時候,奴婢隻瞧見雙喜公公好大的陣仗,身後跟了好些人了,奴婢……奴婢不敢瞧,所以也不知道李公公麵上的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宋雲瑤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那李公公身後帶著的是內侍還是侍衛,這你總能分清楚罷?”
若帶的是侍衛,那就大事不妙了,說不準是來捉拿似的!雖說上一世她死的時候這長寧侯府還是好端端的,可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那丫鬟忙說:“是內侍,是內侍,一個個都穿的絳紫色的內侍衣裳了……”
宋雲瑤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微微放下了。
如今她也顧不上謝橘年,隻想著方才李長德公公說了,老祖宗和老夫人出麵也可以,那是不是她這個長寧侯夫人出麵也可以了?
她提著裙子匆匆就趕去了寧壽堂。
等著她去寧壽堂的時候,老祖宗正陪著李長德公公說話,見著她連通傳都不通傳一聲,徑直闖進來的行徑極為不悅,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本就因為宋雲瑤之前做下來的事情極為不滿。
這李長德倒像是人精似的,笑著起來行禮,更是尖聲道:“想必這位就是長寧侯夫人了吧?咱家便是在宮裡頭也時常聽慧貴妃娘娘在皇上跟前誇起夫人來,直說夫人蕙質蘭心、飽讀詩書不說,還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了……”
宋雲瑤更覺得安心了,說不準李長德過來還是什麼好事兒……
她側過半個身子,並沒有受李長德的禮,笑著道:“大人謬讚了,我可當不得大人的誇獎,倒是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了……”
她好歹活了兩世,好歹是知道一些宮中秘聞的。
彆的不說,就說這位李長德吧,明明是為閹人,可這一輩子最不喜歡的便是彆人稱呼他為公公了。
如今她這一聲“大人”更是叫到了李長德心坎裡去了,“夫人可不能這樣說,慧貴妃娘娘說您當得起,您就當得起了……”
因為對宋雲瑤會說話的這份偏愛,如今他也沒有將宋雲瑤當成什麼外人了,隻道:“既然老祖宗問起來,那咱家也不瞞著了,今兒咱家過來的確是有件重要的事兒,這件事,便是皇上交給旁人都不放心,皇上想要恢複淮陰伯府的伯位!”
這些日子,老祖宗不知道想了多少回盼了多少回,如今聽到這消息,手中的茶盅沒有端穩,那上等的青花汝窯纏枝茶盅“啪”的一聲掉在地下摔得粉碎!
珍珠更是因激動,渾身忍不住發抖。
宋雲瑤卻是怔住了,臉上說不清是什麼神色。
李長德隻當她們都是高興壞了,聲音壓下去了些,道:“……皇上繼位也有些日子了,按理說這東陽伯府的伯位早就該恢複了,可當初老伯爺的罪名是先皇定下的,遠沒有先皇一駕崩,皇上就挑起自個兒父皇的不對來。”
“但是咱們皇上是個長情的人,當初老伯爺因為皇上而死,這份恩情皇上一直都記得了,所以皇上說了要長寧侯府先準備著,半年,最多半年的時間,皇上一定會還東陽伯府一個清白。”
“皇上還說了,他本不該懷疑老祖宗的,畢竟當初東陽伯府老夫人將那兩個孩子交到老祖宗手上,就是因為信得過老祖宗,可皇上還說,這麼多年是皇上對不住那兩個孩子,就要老祖宗是當做替皇上著想,多多照拂那兩個孩子一二……”
老祖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我等了這麼多年,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日啊,真的是老天爺開眼啊……”
她抓住一旁珍珠的手,哽咽道:“珍珠,不,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珍珠點點頭,嘴巴動了動,可還沒等她說出話來,這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來。
如今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雖說打從先皇駕崩之後老祖宗就對她說過,說當初她的父親老東陽伯因為擁護當今皇上,觸怒了先皇而被賜死,家中的親眷也都流放的流放,死的死,皇上惦念著這份恩情,一定會還東陽伯府一個清白的。
隻是她卻不敢太過於奢望,皇上乃是天子,每天操心的事情多,萬一皇上真的將這件事忘記了,她一個小女子難道還能進宮去找皇上討個說法不成?
她盼啊盼,卻萬萬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候將這個好消息盼來了。
有皇上撐腰,便是宋夫人難道還敢捏著橘年的把柄不成?
李長德瞧著她們仨兒,兩個喜的隻流眼淚,另外一個驚的呆若木雞,隻笑著道:“皇上要咱家帶的話,咱家都帶到了,也該回去給皇上回話了……”
老祖宗隻差人送了李長德出門,更是不忘要人包一百兩銀子給李長德。
宋雲瑤連自己是怎麼走出寧壽堂大門的都不知道了……
一回到正院,她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便是連知畫敲門都不理會。
到了傍晚,知畫見著情況不對勁,隻差人將門鎖打開了,進去點燈一看,卻見著宋雲瑤哭的像個淚人似的。
當即知畫也嚇壞了,抱著宋雲瑤道:“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您可彆嚇唬奴婢啊?”
宋雲瑤隻覺得短短半日,自己的眼淚好像就要流乾了,“憑什麼?憑什麼啊?我上輩子都過的那樣辛苦,好不容易這輩子過上了幾天好日子,老天爺又要來攪合我的好日子?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
上一世的她知道皇上最後的的確確是恢複了東陽伯府的名聲,可在她的印象中,好像那也是半年之後的事情,所以她才早早想將謝橘年打發出去。
但突然來了這麼一遭事兒,她隻覺得自己便是這個時候死了,隻怕眼睛也是閉不上的。
明日,明日就是謝橘年要被抬到宋家去的日子了,哪怕李長德晚過來一日也好啊……
她隻覺得不甘心,明明她離成功隻差一步了,她的運道怎麼就這麼差,“知畫,你說,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我隻恨,隻恨自己當初沒有弄死她,或者當初沒按照娘所說的那般,當天就將她帶到宋家去。”
“要不然這個時候就算是有李長德過來了,她也沒法子……大不了,大哥將她抬為平妻就是了,你說我怎麼那麼傻啊,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到了如今,我好想什麼事情都控製不了……”
知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夫人,您莫要嚇唬奴婢啊!”
宋雲瑤又是哭又是笑的,嚇得知畫這個時候什麼也顧不上,隻差人去請侯爺過來了。
可這個時候的沈易北正在老祖宗的榮壽堂,陪著老祖宗說話了,至於她則被攔在了寧壽堂外麵。
老祖宗看起來很是高興,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這件事要從很多年前說起,那個時候皇上還隻是皇子,先皇最疼愛的便是先皇後留下來的太子,將太子看的極為嬌慣,所以太子也被先皇寵的不像樣子,強搶民女、殺人放火的事兒都敢做,可眾人都知道先皇是極喜歡太子的,也不敢說什麼,是以先皇隻以為太子也一直很乖巧。”
“有一次太子看上了一家婦人,那婦人雖是小門小戶,可到底卻是成過親的,太子將那婦人強占了,那婦人的丈夫更是被太子給打死了,全家上下就隻剩下了那個婦人,那婦人也是可憐,被太子玩弄夠了之後卻甩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誰知道那婦人也是個厲害的,心裡一直想的都是替丈夫報仇。”
“隻是她一區區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了?她想進宮告禦狀,可也得見著皇上才是,那個時候她四處找人,可都遲了閉門羹,後來她更是找到了還是皇子的皇上,那個時候皇上雖頗得先皇看重,可和太子比起來,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了。”
回想起當年的血雨腥風,老祖宗到了如今仍舊會覺得心悸不已,“那個時候皇上也知道,若是這江山落到太子手上,遲早也得完了,所以親自帶著那婦人進宮見了先皇,先皇一聽這話氣的不行,直說不相信,更是要將太子找出來對質,可皇上卻說這件事要先皇交給旁人去查,先皇依言差人去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卻知道這婦人口中說的話都是真的,自然是勃然大怒!”
“當時先皇生氣歸生氣,可不知道太子與他說了什麼之後,先皇的怒氣又消散了,隻說這是皇上惦記太子的位置,是誣陷,特彆是先皇見著朝中大臣皆上折子彈劾太子的時候,更是覺得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手腳。”
“那個時候眾人雖感歎先皇的偏心,可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習慣,唯獨老東陽伯站了出來,老東陽伯一直與皇上關係要好,當著重臣的麵更是指責先皇寵溺太子,這樣下去會敗壞了祖宗留下來的江山。”
“你想想,這眾人都是要麵子的,更莫說先皇了,當即便下旨要斬殺老東陽伯,東陽伯的親眷,不論老小一律流放,皇上本想替老東陽伯說話,可卻被老東陽伯給製止了……說起來這東陽伯府和我們家也是有淵源的,東陽伯府老夫人的娘親和你祖父乃是堂兄妹,我和東陽伯府老祖宗更是手帕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