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樹一直都知道,守護神獸會在某一天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當那天到來的時候,還是讓它有些措手不及。
它甚至幻想過,自己是被守護神獸賜予榮耀的巫樹,守護神獸離開的時候,會不會帶走自己這個最忠誠也最虔誠的信徒。
答案當然是沒有,巫樹甚至不敢去想守護神獸是不是經曆了過多的年歲而遺忘了自己的存在。
守護神獸離開的時候,天空就像是被深淵吞噬了一般,相隔甚遠的巫樹憑借著自己高度的優勢,甚至看到了守護神獸巨大的身形衝入了旋渦之中,自此消失在這一方世界之中。
……
“聽說有新的神獸蛋降臨了,大巫們已經把神獸蛋安置在了環境最好的地方,以後我們南大陸就要靠這顆神獸蛋守護了。”
“有點舍不得守護神獸呢,可惜他走了,我聽說他帶著一條蟒蛇離開了。”
“我也知道,那條蟒蛇好像是他的伴侶……”
巫樹聽著樹下人們的議論,原本因為守護神獸離開而低落的心情更是沉入了穀底。
如果,如果把自己和那條蟒蛇的位置對調就好了。巫樹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它對守護神獸更虔誠的信徒。
又一次的慶祝儀式。
這一次是為了慶祝神獸蛋的降臨。
巫樹的心情卻不像以往聽到歌聲時的愉悅歡快。它甚至隱隱有種這群人背叛了守護神獸的感覺。
明明守護了南大陸幾千年的是守護神獸,他們卻沒有因為守護神獸的離去不舍,反而將一顆神獸蛋當成了新的信仰。
和巫樹有著相同想法的人還有那麼一小批,上一屆的守護神獸仍然有一批忠實的擁護者。
他們經過一段時間觀察,覺得現在的守護神獸根本不如以前的守護神獸。
前一任守護神獸幫助他們做了很多事情,甚至對第二形態的分化生物的發展起到了極強的作用,這些貢獻,在書籍上記載得清清楚楚。
現在的守護神獸卻什麼也沒有做,隻會享受他們的供奉,當然也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這時候他們不會想到守護神獸還隻是一隻幼崽,自然不可能去做一些帶動發展的事。
那些大巫就住在樹下或者樹裡,它聽著他們的密謀著如何將新的守護神獸掌控起來。明知這樣的做法不對,巫樹心裡卻隱隱有一種欣慰感,它也深深地認為,它的守護神獸,是任何生物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它始終相信,自己所信仰的守護神獸沒有拋棄自己,或許他隻是暫時的離開了。
巫樹任由那些人去做自己所想的事,甚至在內心掙紮的時候還能安慰自己,自己根本無法與其他生物交流,不是它不想阻止,而是它無法阻止。
忐忑又興奮的心情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他就得知了那些大巫犯錯的後果,在大部分人都還不知情的情況下,整個南大陸分裂了。
相隔得那麼遙遠它都能聽到守護神獸憤怒的吼叫。
巫樹知道,那些大巫失敗了。
守護神獸一定恨透了對他背叛的大巫們,其他的部分都隻是分裂,唯獨這屬於大巫聚集的巫樹下,被海水衝擊得無處安放,土地和房屋都被衝毀,沉入水底。巫樹的根係緊緊抓著連在根部泥土,在分裂結束後,護住了屬於大巫們的象征。
這片土地,將是自己一生的歸宿。這一點,它仍然深刻地印刻在腦海。
分裂停息後,大巫們開始尋找適合自己落腳的居所。
有些大巫甚至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有人想責問巫樹的主事的大巫們,為什麼發生這樣的災難卻沒有及時推算到。
這時卻發現那些能接近守護神獸的大巫們似乎還沒有回來,大部分權利大的人都在守護神獸的區域。
居所被衝毀並沒有讓這些大巫們氣餒,隻要巫樹還在,他們的信仰就不會斷絕。
可是巫樹下已經無法再建築房屋,人們隻能在巫樹上開鑿出更多的房間。
巫樹即使沒有痛感,仍然在身體上感到了有些不適,但它明白眼下的形勢,隻能默認這些大巫們的做法。
若是代表著守護神獸和大巫的巫樹倒下,南群島將會重新進入混亂之中。
南大陸能越來越好不止是自己的願望,同樣是它信仰的守護神獸的期望,為了自身的信仰,它願意付出更多。
給守護神獸當侍者的大巫很多,有些被守護神獸排斥出來的大巫們在相隔幾日後才重新找到了巫樹所在的位置。
巫樹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得知守護神獸發怒了,並且殺死了所有背叛者。他們這些知情卻沒有參與的人才被留下了一條小命。
……
巫樹從來沒有想到,失去了守護神獸的庇護,島嶼會經曆那樣的磨難。
這個世界根本不像想象中的安逸,惡劣的天氣是最殘忍的劊子手,壓榨南群島生物們的生存空間。
看著生活艱難的人,巫樹開始後悔了,它信仰的不是新任的守護神獸,談不上背叛,他們之間是的衝突就像一場戰爭,戰爭失敗了他們確實應該承擔後果。
可惹怒的守護神獸的後果不應該由這些不知情的人承擔。
巫樹一開始的時候對新任的守護神獸是憎恨的,恨他做事不計後果,恨他牽連無辜。
可在一年年過去,每十年總要經曆一次殘酷的寒潮後,它剩下的隻有後悔,如果時光倒流回到過去,它會阻攔住那些想要背叛的大巫們,反正生物的壽命總是那麼短暫,隻要再將他們關好,百年後這些人大概就會死去,新生的幼崽則會接受新的守護神獸,世界的秩序也會正常運轉。
隻是一切都太遲了。
在殘酷的環境中生活了將近千年後,南群島重新迎回了守護神獸。
巫樹有些落寞地想到,這個世界的秩序大概會重新恢複正常吧。
人們的歌聲還在一聲聲地唱,歌頌守護神獸的庇護和強大。
巫樹隨著歌聲一起晃動著枝丫,樹枝發出吱呀的聲響,它心想,自己許久不曾跳舞,動作都有些生疏了。枯黃的樹葉因它的抖動下落地更多,樹葉鋪滿了地。
正在玩耍的小孩們撿起了一些葉子裝飾在身上,或者開發更多的玩法。
有些人將樹葉收集起來,等到完全乾透,可以用來引火,樹葉的引火效果是最好的。
不多日,巫樹身上的葉子全部飄落,撒在了地上,甚至於有些乾裂的樹枝時不時會從樹上掉落。
大人們囑咐幼崽在這段時間裡不要靠近巫樹,否則可能會被樹上掉落的枯枝砸到身上。
巫樹的高度很高,若是真有東西東高空掉落,砸到其他生物就算不會死去也少不得會重傷,大巫們讓居民都避開這塊區域,一切等到春天來臨再說。
住在巫樹裡的大巫們也都搬了出來,住在這裡過於危險了點。
以往不曾見過巫樹葉子掉落得這般嚴重,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大巫們紛紛選擇了從巫樹身上搬走。
好在現在附近有了泥土,他們也有了可以棲息的場所。
於是,巫樹上就這麼空了下來。
前來旅遊的人在看到巫樹隻剩下光禿禿的樹乾後,也適時地選擇了回程,伴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巫樹下一時變得有些冷清了起來……
春天來臨,萬物複蘇。
經過了一個冬天後,時常窩在居所的生物們紛紛出來活動。
各種各樣的植物開始發芽抽條,餓了將近一個冬天的動物們都從洞穴中出來覓食。
繁花盛開,綠意盎然的春季裡,巫樹的存在顯得尤為突兀。
它不再像以往春天時那般抽條發芽,春風吹過,是不是帶落幾根枯敗的樹枝,在生機勃勃的春天裡,巨大的巫樹顯得尤為灰敗。
自從有路人被樹上掉下的枯枝砸成重傷後,這裡已經成為了生物們不輕易踏足的禁地,一地的落葉讓這片區域顯得更為蕭索。
十川遠遠地遙望這棵巨大而枯敗的巫樹,眼眶有些發熱。從乾枯掉落的樹枝,他看清了一個事實。
屬於南大陸大巫們的象征,已經死亡了。
與其命運相連的大巫們將會隨著巫樹的衰落而地位降落,隻是不知接下來將會迎來什麼樣的新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