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衛淩爬上了梯子, 一邊剪著絕緣外皮, 一邊說:“我不相信有那個世界的存在。我隻相信此時此刻。還有……我信你。”
兩分鐘之後,在這個安靜的小房間裡, 衛淩站在房間的中央,手裡拎著一根線,他閉上眼睛,側耳傾聽,仿佛能感受到整棟樓裡所有的細節。
某層樓的窗戶沒有關, 風吹了進來, 將文件吹起,發出連續不斷的聲音。
洗手間的水龍頭沒有擰緊, 一滴一滴的水落在池子裡, 每一聲都清晰無比。
某個人的桌上,離開的時候還沒有把熱茶倒掉, 茶葉沉在水底, 因為八重玲奈在地麵之下遊動而略微顫動。
好吧,她來了。
衛淩笑了。
八重玲奈發現了沒電的溫蒂,她有點氣憤地用手推了它一把, 然後露出了一抹壞笑。
“衛淩,你躲在哪裡呢?讓我猜猜——是洗手間?還是儲藏間?還是某個人的桌子下麵?”
八重玲奈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樓裡回蕩,就像從地底深處爬出來的魔物。
衛淩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全神貫注地感受著八重玲奈,直到她終於遊到了這個配電間!
手腕向下一傾,杯子裡的水倒在了腳下。
就在八重玲奈的手伸出來, 一把扣住他腳踝的瞬間,衛淩猛地一扯,那根被剪斷的高壓線正好落進了這灘水裡!
瞬間,強大的電流通入水中,八重玲奈伸出地麵的手被電擊!
衛淩垂著眼,眼瞳之中浮現出金色的淡光,他能看見八重玲奈的身體被高壓電流穿過,她身體的細胞大量受損,她的手指僵直,無法用力。
衛淩知道,就算這樣八重玲奈也未必會死,但是她想要複原需要大量的營養。
如果一直得不到養分,她就隻能爛死在牆體裡了。
衛淩鬆開了手,高壓電線晃到了另一邊,衛淩用力掙脫了八重玲奈的手。
她的手還是保持著從地麵伸出來的姿勢,僵直又扭去,就跟十幾年前的恐怖片一樣。
衛淩走過去,把電閘關閉。
然後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
他乾掉了一個諾亞。
喂,溫酌你看到了嗎?
小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你可以滾過來接我了!
“你真的超乎我的預料。”
一個很輕緩的,卻並不屬於溫酌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
那一瞬間,心臟緊繃,血液滯留,他緩慢側過臉,看見了微笑著的葉語。
“你是第一個從我懷裡掙脫的人類。你知道這樣叫做‘欲擒故縱’,會讓我念念不忘吧?”
葉語的胳膊環繞上來,將衛淩往她懷裡一帶。
衛淩的下巴向後仰,明明葉語的身高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但是衛淩卻覺得仰視著自己的葉語……很有威懾感。
那是八重玲奈和溯月的老板……也是所有諾亞的首腦。
“彆怕,彆怕。我不會因為你弄死了八重玲奈而生氣的。相反……你讓我很高興。”
葉語又上前走了一步。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記得溫酌教他的,他按壓下自己所有的恐慌,專注地看向葉語的眼睛。
葉語笑了,她的眼底燃起強烈的藍色熒光,衛淩以為對方會反抗,但是她卻敞開了自己的思想,邀請衛淩來。
“你之前對我的捕獲……真的很特彆,簡直讓我上癮。你知道,從我來到地球開始,從沒有人能夠捕獲我……你是第一個,也是最讓我心甘情願的那一個。”
葉語笑著拉著衛淩的手,一步一步離開配電間。
衛淩的視線穿透了葉語的雙眼,瞬間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那是操控葉語的諾亞真實的記憶!
衛淩看見一個宇航員掛著安全繩,飄在“光合號”空間站的外麵。
那是一片浩瀚宇宙,月球就在不遠處。
這個宇航員正在維修著光合號的外部通訊電路板,一邊維修著一邊和某個人進行通話。
“這個麵板被毀壞的很嚴重,被隕石擦過,估計沒救了。”宇航員的聲音隨著電波傳來,很有磁性。
“你就這麼放棄啦?要是我的話,我會看看是不是傳感電路接觸毀壞……”
這個聲音,是自己的!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曾經和諾亞的宿主說過話嗎?
宇航員笑了:“彆告訴我,你還打算嚼個泡泡糖粘上去。”
“誒,我可沒說,是你說的。問題是,你出來之前,有把嚼好的泡泡糖粘在手心裡嗎?”
“好吧,好吧,我輸了。你什麼時候來光合號,我請你吃壓縮餅乾。”
“你什麼時候來月球?我請你睡高級睡眠倉。”衛淩笑著說。
“明天。”宇航員回答。
“行,明天見。”
“問題是,我睡你的睡眠倉,你睡我身上嗎?”宇航員好笑地又問。
“不,我去跟我老同學睡。”衛淩回答。
“衛淩,我一直想問你,你在哪所大學留學?你的英語很棒。”
“我從大學到博士都在q大讀的,除了旅遊沒踏出過國門,土鱉一隻。”衛淩回答。
“好吧,好吧。明天我就去看望你這隻月球上的小土鱉。”對方輕輕笑了,心情很愉悅。
“你會下棋嗎?我在這裡無聊到快死了。唯一能跟我下棋的哥們兒被派去數據庫了!”
“我會國際象棋。圍棋不會,規矩太複雜了。不過你教我的話,我很願意學。”
“那成,你的通訊麵板怎麼樣了?”
“在我神乎其技的修複技術之下,已經順利接駁,可以運作了。”
“那我們明天聊。”
“嗯,明天見麵聊。”
宇航員回到了空間站,當他進入之後,脫下了自己的宇航服。
深棕色的發絲在失重環境下揚起,他做了個向上的動作,發絲向後而去,顯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深邃的眼睛。
他穿著純白色的t恤和迷彩褲,身型修長,線條流暢又帶著幾分力度感。
進入另一道艙門,他忽然發覺整個空間站內一片死寂。
宇航員驟然警覺,目光沉斂,他取出了配槍,沿著內部通道,向上一撐,朝著空間站的主控製室而去。
這時候,光合號空間站的站長朝著他迎麵而來:“克萊文!我們快乘坐救生艙離開!”
原來這個宇航員的名字叫“克萊文”。
“站長!發生什麼事了!”克萊文問。
“諾亞逃逸了!它殺死了我們空間站裡其他人!”站長吼道。
“諾亞?它怎麼逃出來的?”克萊文並不驚慌,而是審視著周圍的環境,緊繃的肩背顯示他處於戒備狀態。
“就在你出去維修通信麵板的時候!它操控了值班的研究員!他們打開了培養倉,諾亞就出來了!”站長推了克萊文一把,“你還愣著乾什麼!我們趕緊離開!不然都會被諾亞殺掉!”
克萊文忽然用槍指著站長,迅速和對方拉開距離,冷聲道:“如果諾亞能控製值班的研究員,那麼就能控製任何人!其他人都不見了,站長……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麵前的站長勾起了嘴角,眼睛裡浮現出藍色的熒光:“嘖嘖嘖……克萊文啊克萊文……你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見了嗎?”
“他們人呢!”
“被我消化了啊!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等得我餓壞了……就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消化掉了。”
站長勾起唇線,尾音揚起。
克萊文不說二話,把□□裡的子彈都打完了,但是站長卻忽然化作藍色的如同水母一般的物體,沿著太空艙的牆壁迅速流動,克萊文才剛一轉身,那個藍色水母就貼在了他的臉上,迅速包裹他的身體,一點一點滲透了進去。
“感謝人類——把他們最優秀的人送來培養我。”
無法呼吸的克萊文蜷縮著掙紮。
哪怕再難受,他也利用最後的理智,摁下了艙內的“加氧”摁鈕,因為他記得在月球基地曾經傳來報告,說安奇拉不能適應氧氣濃度太高的環境。
氧氣衝了進來,但是克萊文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正逐漸變得混沌。
不能讓諾亞占領自己的身體……不能……
“還記得你說要和衛淩下一盤國際象棋嗎?”諾亞的聲音在克萊文的腦海中回蕩。
克萊文還在掙紮,他的身體因為處於高氧環境而顫抖,他想起了月球基地裡的那個年輕人。
宇航員培訓的時候,他就見過他……
那時候的衛淩,把眼罩蒙眼睛上,和另一個機械工程師下了一局盲棋。
他記得衛淩嘴角上自信滿滿的微笑,記得他說“checkmate”時候輕快的聲音,記得他……
“和我一起回到地球,你就能見到他了……那頭柔軟的黑色短發讓人心癢對吧?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對吧?和他說話讓你覺得很有默契對吧……”
克萊文的心臟跳得很快,他知道是諾亞正在入侵。
不可以,不可以讓諾亞去地球!
克萊文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汗水飄落下來,在空間站裡變成一顆一顆水珠。
克萊文進入了主控製室,憑借記憶摁下了一個摁鈕。
一台電腦緩慢升起。
“你想乾什麼?告訴那個亞裔年輕男人嗎?你大可以放心,當我擁有了你的身體……我會用十二萬分的魅力去吸引他……我會讓你得償所願……”
克萊文冷笑了一下,他的手指顫抖著摸索,確認了鍵盤位置之後,他就用最後的理智和力氣敲擊了一串代碼。
那是自毀程序。
“傻瓜,你的努力是徒勞的。”
光合號宇宙空間站忽然解體,爆炸。
克萊文飛了出去,和萬千碎片一起。
在強光之下,他好像看到了月球。
你在乾什麼呢?
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祝你好運,衛淩。
他的腦海中回蕩著諾亞的笑聲。
“笨蛋,在真空環境裡,我們也是能活下來的呀。”
克萊文側過臉,他深棕色的發梢泛起淡淡的藍色,原本就帥氣的五官一點一點變得精致,那種美感超越了性彆,他忽然一把拽住了一個飛出去的逃生艙,利落地翻身而入。
他勾起了嘴角,看著遠處的月球為下著說:“安奇拉,我在地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