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天闕嫡傳弟子被加持文印的事情並不是一個秘密,女修坦然地應了一聲“是”。她的視線越過了紀玉棠,落在了李淨玉的身上,又道:“春秋天闕塗丹朱,道友如何稱呼?”
李淨玉笑了笑應道:“一介散修,李淨玉。”
紀玉棠不介意李淨玉隱瞞身份,但是在這危險之境怎麼還是如此?她眉頭一擰,正想拆穿李淨玉,忽地被對方用手肘一撞!狹小的籠子僅能容身,李淨玉窸窸窣窣地動了起來,紀玉棠被她擠在了後麵,看不到塗丹朱的神情,隻能望著毛茸茸的後腦勺瞪大了眼睛生悶氣。
“塗道友有文印在身,難道沒辦法借此向春秋天闕傳消息麼?”李淨玉又問道。她一隻手背在了身後,手指翹起撥動著,似是在安慰紀玉棠。
“在這裡法力被禁絕,無能為力。”塗丹朱搖了搖頭,說出這個讓人絕望的事實之後,她的麵色更是慘白了幾分。紮在了血肉中的藤蔓沒日沒夜地吸收著她身上的精氣,她的狀態不住地下滑。她到了最後,她也不會死,但也不算活。
“難道——”紀玉棠說出兩個字,又及時地刹住了話語,將“在這裡等死”給咽了回去。她的腦袋拱開了李淨玉,借著那一線光亮看清楚了塗丹朱血染的麵龐。這半年來,她以為自己也算是飽經滄桑了,可真麵臨險境,才知道自己仍舊是“不諳世事”。她慢慢地縮了回去,拉開了與李淨玉的距離,抿著唇不說話。
葉孤光不在這裡,可等到他再度出現的時候,可能就是她們的死期。
塗丹朱低著頭不說話了,被抓到山洞裡的人沒辦法給她帶來希望。她的呼吸很微弱,身軀在藤蔓的禁錮下時不時抽搐一兩下,像是在向旁人宣告,她如今還活著。
“如果有辦法激活文印便能夠將消息傳出去麼?”李淨玉倏地開口道。
很久之後,塗丹朱才抬起頭望著李淨玉,緩慢地點了點頭。她沒有解釋要怎麼做,在她的眼中,最終的結局已經注定了。如果是一個築基期的魔門修士,尚有辦法應對。但現在的葉孤光可是金丹修士啊,他的本命真元已經凝練成了一顆飽滿的金丹,法力一時半會兒可是無法耗儘。
粘稠的血液順著木籠滴落在地,寂靜的石室中時不時響起一道粗重的喘息。牢籠裡關押著不少的人,可除了她們三人,其他的都已經失去了意識。紀玉棠舔了舔唇,她望著李淨玉低聲道:“你這麼說,是有辦法麼?”
“那天書在你身上?”李淨玉幽幽地望著紀玉棠,眸光深邃。
紀玉棠一愣,搖了搖頭,坦誠道:“不在。”遲疑了片刻,又道,“但是上麵的道文我已經記下了。”
李淨玉神情微微一變,她古怪地望著紀玉棠,心思百轉。《道德天書》乃是太上根本經之一,就算能夠解道文,怎麼可能將它儘數記下?要知道這些道文如果不能夠領會貫通,所形成的道意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自然消失!《道德天書》這本大經,就連太上一脈都不曾有人練成。
紀玉棠垂著眼睫,有些納悶。不過是五千言,能夠記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麼?說來紀家與冉家一樣,走得是浩然正氣一道,紀玉棠自身對太上三脈的傳承不明,不曾聽說過這樣一句話:“《陰符》寶字逾三百,《道德》靈文止五千。今古上仙無限數,儘從此處達真詮。” 那可是直指大道的根本經!
“《道德天書》不修真元法力,而是一無所有,一無所執,虛極靜篤,以我之神意溝通天地神意。②”李淨玉望了紀玉棠一眼,低聲開口道。見紀玉棠麵上露出了幾絲茫然,她又道,“我輩修士凝練金丹,分丹法為四乘。其一‘以身心為鼎爐,精氣為藥物,心腎為水火,五臟為五行,肝肺為龍虎,精為真種子’,其二‘以乾坤未鼎爐’,其三‘以天地為鼎爐’;不過在這之上還有一法,‘以太虛為鼎,太極為爐,清靜為丹基,無為為丹母’。③其所凝結的金丹是‘有’既是‘無’。”
太上道經講究“無中有物,無中有象”,傳道法門多是“一字不立”,李淨玉並不曾得太上傳承,隻是幼時聽到母親提起這些才記了下來。望著兀自沉思的紀玉棠,她的話語戛然而止。如果紀玉棠能夠領悟到《道德天書》中的一縷道法,暫時解開山洞中對法力的壓製,這樣的結果最好。要是她沒有辦法領悟,那自己就隻能夠另外想辦法了。她既然跟過來,自然有脫身的能力。
真龍盤桓在紀玉棠的泥丸宮,她得到了《真龍化生經》的傳承後,借機觀想神龍,修行此道精進更快,可偏偏這一法門需要外藥灌身,一窮二白兼之為階下囚,目前不必去想那法門了。紀玉棠隻能夠順著李淨玉的話語去思忖《道德天書》中的道意。先前在龍府的時候,她嗬念出了道文,那緊閉的大門才打開的,或許這次可以依樣畫葫蘆,擺脫困境?
紀玉棠存思觀想,絳宮生念,緩緩勾勒出了一本模糊的道書。那股心念往泥丸宮延伸,原本盤桓在其中的神龍忽地變得焦躁不安起來,發出了一道凶戾的咆哮聲。泥丸宮中神龍異象一震,紀玉棠口鼻之中瞬間滲出了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