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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道宮之外,無數的雷珠自半空中的飛舟上傾瀉而下,砸落在了太元道宮的屏障上,發出了震天裂地的響聲。陣勢如同琉璃一般易碎,在法器和雷珠的轟擊下層層崩裂,隻餘下了最後一道屏障,氣流奔湧,始終不曾出現裂口。
“大陣以五行為基,生生不息,按照這樣的情況,至少要十日才能夠將其轟爆開。”
“那就十日吧。”
紀玉棠一行人並不著急,與北海之戰不同,這裡是太元道宮的主場,誰也不知道太上三宮還藏有什麼樣的手段。但是這事情在三日後出現了轉機,一道雷氣自內向外的逸散,生成了一道裂隙。紀玉棠二人對雷術的感應是極為敏銳的,頃刻間便抓緊了那個機會,催動著無數的雷珠和陣氣向著那裂隙砸去。
陣勢崩解時掀動的氣浪比之先前更加強悍,整個太元道宮都被升騰的光焰包裹。等到光焰散去之後,那一座座亭台樓閣便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
“這陣勢不是能夠撐一段時間嗎?怎麼現在被打破了?”王神玉大驚失色道。太上三宮與浩然正道的元神修士數量加起來其實不算少,可在過去消耗了一定數量,如今再與那幫人對上,得是他們親自上陣了。可能等不到掌教成事,自身便已經隕落了。
柳複沉聲道:“或許他們手中有上乘寶器吧。”
王神玉擰眉,對柳複的說辭感到疑慮,她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落在周邊的幾位不同道脈出身的道人身上:“掌教尚未出關,接下來誰去迎對?”
座中沉寂了片刻,周克殷大歎了一口道:“恐怕我等都需要動手了。”數日之前,他感知不到儒聖祝得言的氣息了,要麼就是成道了,要麼就是隕落了。不過在他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不管如何,他是不能夠現身了。現在他們這方唯一的希望,是要放在太元宮楊掌教身上的。
餘下的道人沒有接腔,不管他們如何想,都沒有退路了,隨著周克殷的動身,餘下的人也化作了遁光自法殿中掠出。
“道友,止步。”
紀玉棠負手站在前方,聽到了這一聲時,她才驀地抬眸凝望著前方出現的青年修士。此人身著青色的儒衫,手中持著一支玄鐵筆,儼然是出自一筆古今的元神境修士。紀玉棠與春秋天闕弟子往來的多,像一筆古今的弟子,隻有衝虛道場中遇見的那一位的屍傀。她眼神凜了凜,周身的氣意向上一拔,身後神龍法相騰升。
而在李淨玉的前方,王神玉持劍而立,眸光閃爍著,似是冷漠,又夾雜著幾分悲涼。
“冉競日呢?怎麼縮在女人的後方?”李淨玉眸光一轉,笑吟吟地開口道。她早聽說了冉競日被龍主打傷的事情,如今怕是苟延殘喘吧?或許得感謝龍主,得她一個報仇的機會。
“你怎麼能這般無情?”王神玉咬了咬牙,向著李淨玉控訴道。
“無情?”李淨玉偏了偏頭,她笑道,“比不得你們。”
王神玉擰眉道:“阿竹呢?秦若水偷了她的屍身帶回南疆,是不是還在你的手中?”
“是真的關心嗎?”李淨玉沒有回答王神玉的話語,她譏諷一笑道,“我替她謝謝你們了。”她冷淡地望著王神玉,身上法力猛然向上一漲,如潮水一般奔流不息。碧海潮生珠一化為九,劈裡啪啦地向著王神玉的身上砸去!水域奔騰間,茫茫的水汽朦朧似幻,如同蜃氣一般向外擴散,逐漸遮掩了大片天地,隻餘下一勾冷冷的寒月照耀著世間。
王神玉修的是劍意,無數劍芒在水潮中攪動著,可始終破不開那片迷霧。她在元神境停留的年歲極長,可一身法力卻遠不及後來成就的李淨玉。在劍芒與碧海潮生珠碰撞的那一刻,她心神驀地一凜,一股寒氣自脊骨躥升,她睜開了眼睛,隻看到迷霧中激竄的雷芒。
“孽障,住手!”
就在水潮翻湧而成的無數雷芒渦流即將吞噬王神玉的時候,一道暴喝聲驀地傳來。
李淨玉麵色不改,周身奔騰的法力綿延不絕,沒有絲毫止勢,眨眼便吞沒了王神玉。等到王神玉被太始淵天神水卷走,徹底地崩散成一團精氣的時候,她才低頭望向了聲音的來處。昔日翩翩風流君子冉競日,如今卻是兩鬢斑白,麵容蒼老,可憐又淒慘。要不是身上有諸多法器護身,他或許還走不到這靈機奔湧之地。
“您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李淨玉居高臨下地望著冉競日,語調輕蔑又傲然。
“你、你——”冉競日氣得夠嗆。
“我不明白您怎麼還有膽子出現在我跟前,以為我不會殺你嗎?”李淨玉饒有興致地望著冉競日紅紅白白的臉,又道,“再告訴您一件事情,母親其實不算隕落,她是忘情宗那位的第三化,是她的一世身,您自以為主導了一切,其實一直被玩弄在鼓掌中。聽到了這件事情,您是不是該安息了?”
太始宮韓林池雖然猜到了李清洵的事情,然而並不會轉告給已經被拋棄的冉競日。此刻的冉競日眸色赤紅,在李淨玉的言語刺激下,到了崩潰的地界。他身上的法器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芒,氣息和法力竟然在某種力量的催動下層層拔高。他怒喝了一聲,猛地一掌打向了李淨玉。
另一邊,紀玉棠早就注意到了冉競日的出現,她解決了橫亙在前方的一筆古今脈傳的弟子,便轉向了李淨玉,哪知看到了冉競日忽然發作的這一幕!她神情驟然一變,喝了一聲“小心”,當即化作了數百丈的龍身,長尾猛地向著前方甩去。
李淨玉哪會不防備冉競日,隻是在出手前,感知到眉心的那股劍意的踴躍,她眼神一閃,便釋出了那道劍意!一道煊赫輝煌的劍芒自她的眉心躍出,如同白虹貫日,猛地向下一斬!劍氣所到之處,澎湃的氣機和法力快速崩散,無聲無息地斬在了冉競日的身上。冉競日身軀一震,所有的法器都在這一劍之中崩毀,元靈也徹底地被殺滅,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我還以為是護佑的劍意,倒是沒想到了結因果之用。”李淨玉嘟囔了一聲,很快便收斂了情緒,一轉身向著到了身側的紀玉棠揚眉一笑道,“我沒事。”
紀玉棠擰眉望著冉競日消失的地方,眸中滿是嫌惡之色:“他真的消失了嗎?”
李淨玉道:“神魂不存。”
紀玉棠道:“他是你父親,你身上會背負罪障,應該讓我來解決。”
李淨玉笑道:“無事。”先不說這一劍是藏真寄在她身上的複仇之劍,就算真的背上罪障又如何?她根本無需在意這一點。視線在太元宮轉了一圈,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正準備去幫助同道,忽地生出了一種感知,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走,去那法壇!”
法壇之上。
楊溪舟身心沉浸在了此中,已經無暇去感知太元宮中的事情。可就算不特意去感知,他也能夠猜到結果。他雙眸一瞬不移地注視著前方的太上元胎,眸光越來越幽邃。在太上元胎氣機下落的時候,他驀地往前跨出了一步,一道化影從他的身上跌出,快速地走向了太上元胎,在氣機徹底凝滯的時候,混入元胎一種。
此刻,太上元胎已經演化得差不多了,在他的對麵是一個與他一般無二的人。楊溪舟並不想讓太上元胎有自身的意識,好在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他在化影合入元胎之後,就將那抹意識之種徹底抹殺了。在做完此事後,他才忙不迭地吞化那抹太上氣意帶來的大道之理序。不管是人為的太上胎種,還是如今的太上元胎,都是一個容器,唯有那抹龐大的,夾雜著太上道祖氣意的“精氣”,才是真正的“造化之精”,是秉承天地而生的太上道祖的一部分。
原本在楊溪舟斬去了自身的一部分,他的氣意跌到了低穀。可隨著對大道理序的侵奪,他整個人的氣機又不住地往上漲動。在吞化的過程中,他隱隱有些不對勁,然而想不出所以然來,隻能夠持續這個過程。
然而這一幕落在了趕到此處的紀玉棠和李淨玉的眼中,分明是一個混沌的、扭曲的怪物在蠕動,隻不過他的身上又是真真切切的太上氣息,是太上正傳。
紀玉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這就是他們要的太上道祖?是他們要開辟的通天大道?”
李淨玉擰著眉,嫌惡地望了楊溪舟一眼:“太上紀走到了末路,已經到了換新天的時候了。”
楊溪舟吞化造化的過程被紀玉棠和李淨玉二人打斷,他雙眸中閃爍了惡意與殺機,漠然地開口道:“非我太上一脈?是外道。”他身後浮現出了數道晦澀幽沉的劍芒,交擊之間發出了一陣陣的嗡鳴。他伸手將劍氣往外一推,天地間的元炁便被劍芒分成了清濁二道,清氣不住地上浮,而濁氣則是被劍芒消磨!
“劍裂陰陽?”李淨玉眸光閃爍,身上法器一轉,那一身濁煞之氣頓時演化成了清靈之氣,散發著太上道法的氣息,“你還記得衝虛道場中的推演嗎?太上歸來,滅殺一切,隻容自身。如今濁煞之氣不少,短時間看不出什麼,但是長久以往,天地就徹底失衡了。”
紀玉棠鄭重地點了點頭,身上神通一轉,手中托承著閃爍著金芒的《道德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