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紀冉沒再見到路為洲。
這人就像是從學校裡蒸發了一樣,不光教學部沒有,整個路陽一中也沒再聽到這個名字。
7班的新班主任換成了原先教英語的女老師,很有親和力,整個班級的氣氛都放鬆下來很多。
學習上倒是沒什麼,紀冉穩穩當當的坐著年級第一,讓他犯難的還是家裡的大家夥——
一架鋼琴。
紀老太太明顯想把寶貝孫子培養成高雅貴氣的音樂小王子,除了學習還操心起氣質,堅持紀冉的鋼琴學習。
從小到現在,斷斷續續學了快七年,奈何紀冉一直不太感興趣。
誰讓上輩子就一直坐在板凳上,膩得慌。
本來紀冉插科打諢,每天還算能過的去。但自從傅衍白不再值夜班,現在晚上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鋼琴小王子也是越混越艱難。
這玩意不像寫作業。
傅衍白進門的一瞬開始就行。
這世界上不知道是誰造出了琴,練琴就得有聲音,有聲音就會傳出去——
即使傅衍白的公寓隔音效果算好,也擋不住鋼琴的聲音從樓上直直傳到樓下,甚至能穿透到車庫裡。
一句話來說,傅衍白停車開門的下一秒,就能知道紀冉偷沒偷懶。
偷懶就是表現差。
表現差就不能去看小姑娘,也不能學籃球。
革命道阻且艱。
紀冉小同誌很快發展了一名反抗鬥士,加入地下組織。
初春天色慢慢拉長。
傍晚一片蒙亮,隻有兩盞地燈的地下車庫,樓梯口亮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精神抖擻。
七點差三分鐘。
黑色庫裡南駛入車庫的一瞬,銀白色車燈在水泥地灑下一攤光點,樓梯道裡很快響起一陣嘭哧咣當的響動。
紀冉趴在客廳的茶幾邊,一本剛翻過三頁,大開的門口迅速奔進一個飛毛亂舞的狗影,跟著就是一聲狗叫
“嗷”
傅衍停車熄火,拿好東西下車沒走兩步,一陣悠悠揚揚的鋼琴聲就傳進耳朵裡。
公寓門的玄關正對著琴房,貝多芬的Sonata23正磕磕絆絆響的歡,小少爺半偏著頭,很是投入。
當當當~當當當當~
“……”
傅衍白看了眼牆上的壁鐘,剛好七點。
紀冉是5點半放學回家,按照時間表的要求,他需要練琴到7點,然後孫阿姨會開飯上桌,吃完繼續課業學習。
最後激揚的一小節,傅衍白打開冰箱,都能感覺到旁邊琴房裡的震動,紀冉一隻手高高抬起,仿佛對他回家這件事一無所知,時間已經靜止在音樂中...
天氣逐漸轉暖,紀冉回家隻剩一件白色長袖,背影和漆黑的琴身落在一處,燈光輕柔。
傅衍白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伸手敲了敲房門:
“休息吧。”
“哦。”
紀冉合上琴兩步小跑出去,傅衍白已經回房換衣服,冰箱大門一開一關,紀冉快速的給前線鬥士兔頭扔了一根火腿腸,然後給自己順了一個蘋果。
傅衍白沒過一會就走下來,紀冉看著他,認真問:“傅叔叔,今天晚上我能去醫院看程多多嗎?”
他沒記錯的話,程多多就是這幾天複診觀察。
傅衍白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房裡剛消停下來的鋼琴。
“作業都做完了?”
“嗯。”
“走吧。”
紀冉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傅衍白從沙發上順過他的外套,人已經在門口係鞋帶。
傅衍白盯著光潔的大理石看了一會兒,聲音平靜:“之前我送的怎麼不穿?”
紀冉手抖了一下。
他的鞋太多。
光海雲的彆墅裡就有一個單獨的房間,累的全是盒子。好像他這個年級的小男生,眼裡就隻有球鞋。
傅衍白的大黑盒現在就在裡麵吃著灰——
顏色不喜歡。
紀冉:“忘記帶過來了。”
傅衍白:“......”
.
車開到醫院剛好八點。
這還是上次救過人之後,紀冉第一次再見到程多多。
病床上的小女孩兩個小辮衝天紮著,一邊已經睡歪了一截,她旁邊站著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皮膚上帶著曝曬的黃黑色,一條皮帶紮著紅色涼衫,正拿著個水杯站在旁邊。
傅衍白張口介紹:“這是程先生,多多父親。這是當時發現多多送醫的紀冉。”
他看了紀冉一眼,補充:“算是我侄子,之前跟您說過,想來看看她。”
程遇愣了一瞬,隨即伸出手像要握,又反應過來不妥,收回手臂放在褲邊。
他的目光順著紀冉的頭頂落到腳底,而後才道:“你好。”
“叔叔好。”
紀冉抱著一盒新買的三十六色蠟筆,朝病床邊看了看:“我來看看多多,打擾了。”
“哥哥——”
床上的程多多像是認出他的聲音,很快咧開小嘴。程遇看過去一眼,傅衍白對他道:“要不讓他們玩一會。”
傅衍白:“我來是想跟您談談她的後續治療。”
“也行。”
程遇站了一會兒,點點頭,跟著叮囑了兩句離開病房。
程遇走了之後,程多多明顯要活潑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