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1 / 2)

七零年代文工團 臧白 4745 字 9個月前

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沒名的胡同賽毛牛。

毗鄰後海,在地安門以北,鼓樓前臉兒,有一條北京城最老的斜街,名叫煙袋斜街。那細長的街道好似煙袋杆兒,東頭入口像煙袋嘴兒,西頭入口折向南邊,通往銀錠橋,看上去活象煙袋鍋兒。②

胡同裡的人家,偶有幾戶大門前兒栽了家槐榆錢,夏日一到便是蓋了一截道兒的陰涼。

這胡同裡的四合院,一院兒裡總住了好幾戶人家。東南西北,一家一個屋脊山頭。

院兒中間有口井,三步外是一拚湊起來的四口石槽,中間兒壓一烏黑綁褸布的水龍頭。井口邊兒也栽著洋槐,茂密的枝乾撐出一片樹蔭,壓得井口烏洞洞的黑。

時值正夏,那樹枝兒上還趴著三五隻知了,一過了午時就吱吱叫個沒完。心躁的聽了恨不得一掃帚掃個枝兒禿,心靜的,倒也能聽出些樂曲的滋味兒來。

蔣珂端了瓷盆去井邊打水,一撂下木桶,井裡水花四濺,“嘩啦”一聲驚得枝條兒上趴著嘶叫的知了振翅飛了幾隻。她穿著印淺紋兒的對襟薄褂子,很土舊的款式,袖子卷得很高,直掖到胳膊根處,露出兩條白嫩如藕節般的胳膊。

天氣熱,她額頭上密密浮著的全是汗珠子,滲過眉毛就要流到眼睫上。她怕汗水進了眼醃得慌,便抬起胳膊胡亂擦抹了兩下,把汗給抹了去。而後仍去拽井口裡的麻繩兒,一手挪過一手地往上拉木桶。拎了小半桶清涼的水上來,倒進瓷盆裡,抄起涼水往臉上撲熱汗,隻覺渾身都跟著打了個激靈。

這會兒是午後,上著班的大人自然都不在。沒班上的老輩兒都歇在屋裡睡午覺,打著呲了縫兒的芭蕉扇子,扇一星半點兒的涼風,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像蔣珂弟弟那樣皮的小男娃兒閒不住,吃了午飯就拿上兜網長棍麵團出去粘知了了。有時粘一大碗回來,撂在土炕鍋裡一烤,就是噴鼻的知了香。

因為沒有鬨騰的人,此時院兒裡除了蔣珂洗臉這一點動靜,隻有北屋的窗縫間漏出來一縷悠悠揚揚的樂曲,放的是《梁祝》,小提琴演奏的。在這午後悶熱安靜的大院兒裡,摻入了一股淒婉的味道。

蔣珂聽著這樂曲,自己也跟著輕輕地哼,心裡不自禁地蒙上一層哀婉的情緒。像她現在所處這個灰藍色調的時代一樣,讓人一時適應不來。

她聽著樂曲,擰乾毛巾潑了瓷盆裡的水,正要回西屋的時候,忽聽見北屋裡發出一陣尖叫。那尖叫略顯刺耳,割開院兒裡的安靜氛圍。不知道怎麼的了,心生好奇,於是蔣珂滯了滯步子,端著手裡的空瓷盆往北屋窗外走過去。

到了窗前把臉湊過去,眼睛堵在竹篾窗簾子的窗縫間,往裡看。還沒看清楚什麼呢,窗簾忽被人從裡頭朝外挑起來,正碰到了她的眼睛。

蔣珂猛地縮回頭來,就聽得趴在窗邊伸著手挑窗簾的胖琴跟她說:“可兒,瞧什麼呢,進來吧。”

蔣珂也正好奇她們在屋裡弄什麼,聽胖琴這麼說,轉身彎腰放下手裡的瓷盆,便去掀起房門上的竹簾子進屋去。這房間是北屋單開的一個房門,由趙美欣住著。

她剛進屋就被胖琴拉過去看趙美欣,胖胖的小臉兒上全是笑意,說:“美欣姐把自己燙成獅子頭了。”

蔣珂看向趙美欣那一頭炸起的烏黑發焦的頭發,也有些想笑,問了句:“怎麼弄的?”

胖琴往房間裡掛著的大物件兒努了努嘴,蔣珂看過去,隻見一圓板盒子下掛著許多電線,那電線頭上又都接著卷發圈兒。

蔣珂抬頭盯著看,隻覺新奇。看了一氣,放平視線看向胖琴,“燙頭機?”

胖琴點點頭,“美欣姐男朋友給她弄來的,厲害吧!”

蔣珂又看一眼那簡樸的燙發機,再看向趙美欣的頭發,笑了笑。大約是她沒控製好熱度,燒得過熱把頭發給燙焦了。剛才那聲尖叫,應該也就是她把頭發燙糊了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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