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蔣珂送到房間門外時,他臉上還是掛著微笑的。看著蔣珂開門往房間裡去,還輕聲囑咐了她一句,“彆想太多,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跳舞。”
但在蔣珂進門後門板徹底合上時,他臉上的微笑便再也掛不住。沒了微笑,表情微冷,眸子裡有冰。
他不在意麼?他每一個字都記住了,哪怕想起一個字,心臟那裡都跟刀子紮一般疼。
安卜回去後就洗漱了一番脫衣服躺在了床上,沒有睡意,連暴躁都沒有。昌傑明回來的時候,他也沒理昌傑明。昌傑明在房間裡來回走,叭叭說一堆話,他一句都沒聽見。
然後他一夜沒睡,第二天起來用冰冷的涼水洗臉,裝著心裡什麼事都沒有。
蔣珂幾乎也是一夜沒怎麼睡,兩個人都沒有戀愛經曆,在出現問題的時候,所有的行為都顯得笨拙無章。蔣珂其實不敢全然相信安卜說的那些話,她回北京就跟她來北京,事情永遠不會像嘴上說起來這麼浪漫瀟灑。等現實的各種紛擾撲麵而來的時候,選擇會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但是她感動,感動安卜對她有這樣的心思。
蔣珂也知道,自己昨晚說的話都紮到安卜心裡去了。但是她不想在這些事情上留有餘地,保留幻想。把最壞的一麵說出來,她此後問心無愧。
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稀裡糊塗真讓安卜等了她幾年,到時候也真遇到了這些問題,那時她再做這樣的決斷,傷害將是現在的數好幾倍。說不定,還會傷害到安卜和家裡人的關係。
所以,蔣珂不後悔昨晚的衝動。她寧願衝動著理智,也不要稀裡糊塗地樂觀。
如果成了真也就算了,萬一心存僥幸,樂觀到最後,生出無窮無儘的禍患呢?
早上起來後,四個人還是在招待所吃了點簡單的早飯,然後出去找板爺拉他們去北京軍區。這時候出門在外,短距離交通都靠腳力,沒有其他好的辦法。所以等他們到北京軍區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是很早。
施纖纖手裡拿著團裡給的介紹信,和安卜幾個人到北京軍區裡找到他們文工團安排接待他們的人,又花了些時間安頓下來。等安頓好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
北京軍區安排接待他們的人也是團裡的一個乾事,叫方順,個子不是很高,穿著軍裝卻也挺括。他說話有很濃重的京腔,而蔣珂自從去了南京以後,說話基本都是用普通話,然後摻雜各地方的語氣詞。
方順帶著他們在宿舍安頓下來以後,到了中午又帶他們去飯堂吃飯,各方麵招待得都挺周到,吃飯的時候跟他們說:“你們軍區的電報早就發過來了,早就知道你們要來,所以早都備齊了。下午帶你們見見我們的團長教員,擱哪兒排練,什麼人教你們,都會帶你們熟悉熟悉。”
施纖纖感謝他的招待,又跟他細細確認了關於這次學習的一些細節問題。過程中安卜一直沒說話,昌傑明來混日子的,當然沒話可說。蔣珂也聽著,對事情的安排方麵沒有太多好的建議給,她平時也不擅長這些。
在施纖纖發現隻有她一個人在接洽這些事情的時候,才意識到安卜和蔣珂不對勁。因為早上起得早,又慌忙趕路來軍區,然後又是找宿舍又是安頓行李,一直忙到這會兒吃飯才閒下來,所以一個上午都沒發現。
她看安卜不說話,便問他:“安卜你有什麼想法?”
安卜直直身子,他雖然表情平淡不說話,但一直都是在聽的,所有的事情心裡都有譜。確實施纖纖本來就擅長這方麵的事情,所以周老師才說她一定要來,根本沒什麼問題,所以他搖搖頭,“都差不多了,下午見了教員,再和教員細化學習步驟和時間分配。”
施纖纖點點頭,又看向方順,“還是要麻煩您,實在不好意思。”
這都是方順該做的,他不覺得麻煩。正事聊完了,這也就放鬆了下來。
方順一看就是個和氣熱情的人,有點像施纖纖。他對南京來的四個人大約也熟悉了,一個施纖纖是小隊長,什麼都負責得很到位。一個是安卜,樣子正經話不多。一個是昌傑明,話很多。最後就是蔣珂,小小的一隻,跟在幾個人身後,表情一直很認真。
四個人他自認為熟了三個,自然就對不熟的這個感興趣多一點,主動和蔣珂說話,問她:“小同誌看起來不大,已經入黨提乾了嗎?”
蔣珂本著禮貌待人的態度,回方順的話,“還沒有。”
方順笑笑地看著她,“那也是厲害的主兒,能被團裡的領導派來學舞蹈。”
蔣珂也笑笑,略微謙遜,“還好。”
方順看自己跟她聊起來了,便又開始問些私人問題,問她:“小同誌是哪裡人?”
蔣珂當然也都照實了回答,說:“北京的。”
“是嗎?”方順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起來,跟蔣珂說:“那敢情咱們是老鄉,您是離鄉的人。為什麼呢,去了南京的文工團?”
蔣珂笑笑,“當時考北京的來著,大約是前年的六月份,但是沒考上。”
方順對這個有想法,接著話繼續說:“一次沒考上,那等下次嘛。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貼著父母家人近一點好。怎麼樣,現在還有沒有想調回來的打算?”
方順這話剛說完,就聽到了飯桌上安卜清嗓子的聲音。蔣珂想接話沒接成,方順看向安卜,昌傑明又開始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