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媽媽要拿筷子戳他,戳到腦門邊的時候收回來,“你還知道自己多大?你出去扒聽看看,誰家還有二十六沒結婚的人?小昌和小施的孩子都兩周歲了,你真是氣死我!遲早被你氣死!之前你說太動蕩了,那節骨眼上不能結婚,現在是不是慢慢安穩下來了,還有什麼借口?”
安卜看看安媽媽,“現在不動蕩嗎?我覺得現在現在比之前動蕩多了。”
安媽媽氣得在桌子下盲踢一下他的腿,問他:“現在動蕩什麼了?”
安卜收回目光吃飯,“你看哪個年輕人在這節骨眼上考慮結婚?都在琢磨未來那點事,你兒子我也是被耽誤了那麼多年的人,稀裡糊塗地過來了,現在時代突然變了,我能不為自己想想嗎?”
安媽媽平平氣,“你想出什麼來了?”
安卜語氣還是平淡,“還沒想明白,估計還得想些日子。”
安媽媽是搞不懂什麼未來不未來,現在不是挺好的?在部隊裡,有他爹罩著,日子反正不難過。趕緊結婚生個孩子,這日子就圓滿了。彆還搞那些出奇出格的,有什麼意義?什麼事情,能比到了年齡結婚生孩子更重要?
安媽媽不跟他掰扯這東西,隻說:“你就在軍區機關裡踏踏實實的,風不打頭雨不打臉,能乾到什麼職位就乾到什麼職位,快點娶個媳婦回來,給我生個孫子,聽到了吧?”
“我是給您生孫子的工具啊?”安卜堵安媽媽一句,又小聲,“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這些沒興趣,都是我爸逼的。留在軍區機關有什麼意思?每天開會,聽文件,做思想報告,聽得我耳朵起膩子。然後就是跑腿做雜事,最多也就是做做資料。”
安媽媽說不過他,也不想再跟他說,埋下頭來繼續吃飯。沒吃兩口,響起了敲門聲。
安卜放下筷子起身去開門,見是安爸,便說了句:“爸,您回來了。”
安爸看他一眼,沒尋常語氣,說一句:“喲,你怎麼也回來了?”
安卜抿抿唇,“回來找您說點事。”
安爸比平時多看了他兩眼,往屋裡走。
安媽媽坐在桌邊要起身,問他:“吃過了嗎?沒吃過我給你盛飯。”
安爸擺擺手,“在單位吃過了。”說完去沙發邊坐著,拎起茶幾支腳邊的水壺倒了一茶缸子的熱茶,問安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什麼事要跟我說?”
安卜還坐去飯桌邊,碗裡的飯還沒吃完。他坐下後,也不打彎繞,直接跟他說:“我想轉業去北京。”
這話一說出口不止安爸,安媽媽也愣住了,都看住他。還是安爸先回過神來,把手裡放回茶幾支腳邊,開口說:“我先不問你轉業去北京乾什麼,我就問你,你轉業能乾什麼?去前門樓子下拉小提琴要飯,還是去王府井街頭胸口碎大石?”
安卜:“……”
要麼說軍人退伍之後容易成為社會邊緣人呢,隻要不能在機關繼續混下去,真的不知道能乾什麼。你身手和身體再好,槍法再準,手榴彈扔得再穩,坦克開得飛起,到了社會上都沒有作用,除非就乾些靠身手靠體力的活。
安卜拿著筷子頓頓,忽然又小聲說:“那您給我轉去北京軍區,行不行?”
剛才他還義正言辭說不喜歡這些,不想留在部隊裡開會聽報告跑腿做資料文件,現在這什麼意思?安媽媽聽出來了,這裡有毛病。他不是在考慮什麼未來,而是就是想去北京。
安爸當然也聽出來了,開口就是一句,“你當你爹是什麼?南京的軍區呆不下你了?在北京可以發展更順利還是在南京發展更順利,你不知道?門都沒有,有我在你彆想鬨這出。”
說到這反應過來了,“你要去北京乾什麼?”
安卜不吱聲,安媽媽這時候忍不住了,開口說話,“你剛才不是還說自己被時代耽誤了,稀裡糊塗活力那麼多年,現在要認真考慮未來,不結婚,又說不喜歡留在部隊,沒有意思,一輩子做雜事。那調去北京軍區,又是什麼意思?在北京軍區就不做這些事了?”
安卜捏著筷子不抬頭,忽然又說:“讓我調去北京,我就結婚。”
這就更糊塗了,安媽媽睜大了眼睛,一臉鬨不明白地看向安爸,然後又看向安卜,“你去北京結婚?你腦子進水了不是?”意識到問題在哪了,又問:“你打算跟誰去北京結婚?”
“結婚結婚結什麼婚!”安卜沒說話,安爸爸先不耐煩地開口,看著安卜說:“你媽說的話沒錯,時代是變了,你說你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給自己規劃個好的未來,謀個大發展,我覺得這話是對的,那我沒意見,我也支持你。我巴不得你幾年十幾年之後混出個模樣,來打我這張老臉。但起碼你得有自己的想法,有目標有奔頭是不是,你現在這算什麼?還稀裡糊塗的,張嘴就是轉業就是調軍區,想清楚了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了沒有?彆是腦子被門夾了!你跟我鬥了這麼多年,好容易等著機會來了,可真彆讓我在這時候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