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蓁剛到尚陽的時候,城中貴婦名媛紛紛前來覲見。這葉汐,原本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如今卻挽起長發,露出一副猙獰麵孔。
看她這副模樣,顯然是並沒有得到陸子胥的寵愛。
“公主殿下,一個侍妾是沒有資格懷孕的。我隻是替王爺,清理了他該清理的人。”
“...怎麼,公主殿下,你不會還以為王爺還記掛著你吧?”
“你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要這麼一個孩子麼?”
楊蓁的呼吸愈發急促了起來,可是她疼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看著她這副模樣,葉汐嫣然一笑:
“誰能想到,曾經容顏傾城的七公主,如今像一個貧民巷裡的破落戶一般。若是王爺見了你這副模樣,恐怕都認不得你是誰。”
葉汐眼眸一轉,彎腰湊近她繼續道:
“我才是王爺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而你,不過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賤婦。”
看著她的臉半晌,楊蓁嗤笑一聲。她沙啞著嗓音開口:
“你以為他能贏嗎?”
葉汐的表情明顯僵硬了片刻。
“等到王軍平叛淮南,他不過是亂臣賊子。而你,也不過是下官之女,給他陪葬的一條野狗。”
聞言,葉汐大怒,她瘋狂地掐著楊蓁的脖子,一雙似水的明眸陡然充斥著血紅。
直到楊蓁被她掐得昏死了過去。
見狀,葉汐才大口喘著氣站起了身,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整了整衣服便離開了高閣。
半夜裡,楊蓁才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手裡緊緊攥著一把銅鑰匙。
她方才故意激怒葉汐,就是為了拿到這把鑰匙。
她趁著夜裡無人看守,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金陵的城牆,她走過之處,鮮血遍地。
晨光熹微,她迷迷糊糊地看見遠處城下早已聚集了數十萬王軍。
楊蓁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那封信,還是如期送到了王軍的手上。
這時候,她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楊蓁慢慢地回過頭去,在看見陸子胥那張熟悉而陌生的容顏時,她終於釋然了。
他那雙一貫清冷的眸子訝然地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和滿地的鮮血,艱難地開口:“阿蓁…”
一如他們曾經度過的無數個交纏的夜晚,他在耳畔深情地喚著她“阿蓁。”
從前那人深情似海的眼眸和溫熱的肌膚,她瞬間就能紅了臉頰。
可如今她到底要放手了。
她以為她愛的一直都是麵前這個男人,其實她愛的隻是當年那個張揚的少年。
那個遙遠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
——“你不怕死麼?”
——“怕什麼,它一口也咬不死我們兩個,若我被咬了,你便能活。”
昔日那個少年,早就死在了過去。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陸子胥,若我死了,你…不能活。”
說完這句話,楊蓁從城樓上一躍而下,將自己這副殘敗的身體送入地獄。
她知道領軍的人一定是傅虔,而傅虔遲遲不肯出兵的緣由,恐怕就是因為她。
隻要她不死,傅虔不會出兵,天下任何將領都不會出兵。
她給了傅虔一個發兵的理由,也給了天下一個交代。
七公主楊蓁,出世即是公主,死也要像公主一樣死去。
她聽見身後傳來陸子胥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阿蓁!”
往後餘生,全都埋在過去。
她的身體不斷地下墜,不斷地下墜。楊蓁緊緊地閉著眼睛,可意想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如期傳來。
她掙開眼睛一看,隻見自己的身軀摔得支零破碎,鮮血染紅了這片即將成為戰場的金陵城門下。
她的身體變得好輕,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突然,一個身著玄鐵的英武身影自大孟王軍之中脫穎而出,他縱馬疾馳疆場,單騎闖到金陵城下,將她的屍身一把撈起,緊緊抱在懷中。
所有人都呆住了,沒人能想到他敢這麼闖過來。
城牆上的陸子胥狠狠地瞪著他的身影,怒道:“放箭!”
刹那間,箭雨便紛紛而至,朝他的後心追去。
隻見他勒緊馬頭,揚出手中長戟,將數支箭矢攔腰劈斷。
楊蓁認出了那人。
那個年僅二十三歲便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孟戰神,那個她狠狠重傷過、羞辱過的上將軍——傅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