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斂訕訕地笑著，豎起手指表示自己少吃。
但過了一會兒，伴隨著那濃鬱的爆米花香味，耗子般的聲音再次在周堯耳邊響起。
周堯喉結滑動，吞了一口口水。
他不算特彆愛吃甜食，但有時候腦力消耗太大，會通過甜食補充能量，爆米花焦香的奶糖味非常誘人，便抬手從爆米花桶裡拿出了一個，無視白斂注視的目光，麵無表情地吃下一個，甜脆的口感伴隨著濃鬱的奶香在嘴裡炸開，周堯眯了一下眼睛，真是很久沒有吃過這個味道了。
抬手，再抓一個，卻抓到一隻手，那手上肉不多，薄薄的一層肉被皮裹著，卻有種難以言說的軟，周堯從容的將手指移開，無視那驟然僵硬的手，從指縫裡摳起一粒爆米花，連頭都沒有轉一下，專注地看著電影屏幕。
白斂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用另外一隻手握著這隻酥麻的手指，電影在播放著什麼已經完全進不去他的眼，他垂眸揉搓著自己的手指，似要驅逐那讓他不自在的觸感，但又在腦裡反複地品味那短短的時間裡經曆的一切。
男人的手指比他想象的柔軟，一直以為打字打多的人手指的部位會有老繭，但事實證明不但不硬，甚至比想象的柔軟很多，暖而乾燥，似有電流。
接下來一場電影看完，擺在兩人中間的爆米花都還剩下大半桶，周堯吃幾個就夠了，白斂卻不好意思再拿，連帶著可樂也喝的少了，所以回到形象設計室的時候，白斂還一手抱著爆米花，一手拿著可樂。
托尼老師多看了他兩眼，顯然認為白斂這幅模樣太沒有明星的自覺，時刻維持自己的形象和人設可是明星的本職工作。
不過洗剪吹結束的梅廣軒從座位站起來的瞬間，打斷了所有人的想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羊毛卷上，長相很普通的梅導這麼捯飭一下，還真是年輕洋氣了不少啊。
此時下午四點，三人換上早已準備好的禮服，再次出門便是煥然一新，真是個頂個的帥，就連走在最後抱著爆米花桶的白斂都有種說不出的單純可愛。
周堯今天開車，梅廣軒坐在副駕，白斂坐在副駕的後麵，車開在路上，梅廣軒把遮陽板放下來，盯著那個小鏡子看了又看，喃喃自語：“怪怪的。”
“挺帥的，是不是，白斂？”開車的周堯說。
白斂大力地點頭，扒著前車靠椅說：“梅導很帥，可以去拍電影了。”
梅廣軒照鏡子的動作一頓，直勾勾地看向周堯，說：“你找唐澤，是不是想讓他演陸卓？”
周堯點頭，自覺沒什麼瞞著的。
後座的白斂張大了嘴：“真的啊周總？能成嗎這事？唐老師會來拍網劇嗎？你的資料裡不是說唐老師從來都隻接拍衛視和央爸大劇嗎？就連投資小於一億的電影都沒接過，他會來咱們劇組嗎？”
“當然。”周堯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這話，所以他的很慢，車裡很安靜，所有人都在聽他講話，然後點頭。
“時代在變，以電影院和衛星電視為主的觀看方式不可能永遠不變，互聯網時代改變了人與人的交往模式，也增加了媒體和產業的更多窗口，這一點你應該明白，不然我們也不會聚在一起拍攝網絡劇。信息化世界變化的那麼快，如果不跟上時代，就是被淘汰，唐老師會不會答應我不能保證，但相信不隻是他，也會有更有眼光的藝人加盟我們的新劇。”
是的，這一步步地走過來，很多人都看見了不一樣美好的未來。
車穿過大半個A市，來到了城市的另外一邊，此時不過四點半，三人都以為來早了，誰知道到了唐澤家的彆墅，裡麵已經是歡聲笑語一片，後來才知道有些人中午就過來了。
唐澤撐起了華國的影視將近四十年的時間，不僅僅是演員，還當過製片，當過導演，還是北電的特約教授，身份斐然。
不說撐起半邊天，他要是打算在圈裡做些什麼，也會引起明顯的震感。
但這樣一個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老藝人，卻為了女兒操碎了心。
這棟彆墅是唐澤在A市的產業，在三環的邊緣，價值上億，絕對的富豪區，卻被他用來辦女兒招待“年輕俊才”，在屋裡到處妝點著氣球，貼著亮閃閃的字符，擺在屋裡到處隨手可拿的蛋糕和飲料，屋前屋後修剪整齊的草坪如今任人踩踏，還支起了BBQ的燒烤架，還真有人大冷天的在草地上吃燒烤。
而且這屋裡進進出出的確實都是年輕人，約有三十來人，男女基本對半，男性普遍好相貌好氣質年齡也都不大，而女性則以女星居多，年紀偏大，都是娛樂圈裡人品較好的那部分人。
顯然唐澤認為愛情雖然有機會留下女兒，但友情的力量也不弱，要是因此結識幾個同齡的好友，說不定女兒出國的念頭也就淡了。
一顆拳拳老父親的心啊！
周堯帶著人在彆墅裡走了兩圈，沒能找到唐澤，倒是看見了唐澤的女兒，唐佳佳。
長得和他爸還真有點像，一副好容貌和好身材，再配上特意準備的藍色連衣裙，確實是這個宴會裡璀璨的明珠。
周堯看見人，便朝身後兩人壓了一下手，示意他們留下，自己走上前去。
這樣的宴會，算是相親宴，也不算，周堯心態很輕鬆，走到唐佳佳麵前便笑道：“你好，唐小姐。”
正在和另外一位年輕男□□談的唐佳佳轉頭看他，姣好的麵容上妝容精致，一雙標準的杏眼襯得整個人很有精神，疑惑地笑道：“您好，您是……”
周堯自我介紹：“我叫周堯，是一名電影製片人，因為和唐老師認識，所以今天被邀請過來，請問您知道唐老師現在在哪裡嗎？”
“哎呦，我爸也真是……很高興認識你，我爸接了個電話出去了，應該很快回來。”
周堯簡單地和唐佳佳寒暄著，也沒注意之前一直站在唐佳佳身邊那年輕男性的目光，像是對他評判著分數一樣，從頭到腳地掃過，再暗自思量一番，繼而那眼底浮現欽羨和輕視兩種複雜的情緒，嘴角勾著的笑容僵硬的像是麵具。
正聊著，唐佳佳手腕小包裡傳來手機鈴聲，她道了個歉，轉身走出兩步接電話去了。
這時，周堯才將視線落在了這個一直打量自己的年輕男性臉上。這張臉他還真就見過，這幾天頻繁出現個各個衛視的春節晚會上，三十那天晚上還登上央爸的舞台獻唱了一首歌，用周堯的說法，算是過去一年華國出現的頂流明星，而用現在說法，就是一名紅的發紫的“小鮮肉”。
鬱明。
鬱明的個子還真不算矮，肯定是過一米八了，麵生的確實精致貌美，男女莫辨，被染成了奶奶灰的頭發蓬鬆地頂在頭上，厚重的劉海將他的整張臉裹得非常的小。
就是這個人，帶起了娛樂圈厚劉海的風潮，讓底層的藝人和練習生跟風效仿，卻成了東施效顰。
鬱明的厚劉海當然是好看的，因為量身定製，配著一身定製裁剪的白色西服，往眼前一站的時候，確實有種白馬王子降臨的感覺，長得太好看了，那皮膚都比很多女性來的細膩白潤。
娛樂圈裡每年出現那麼多人，能夠衝上頂流的除了時機運氣，自身肯定也有其特色。周堯並不否認這人作為“愛豆”身份的出色，僅僅是他不太喜歡而已。
視線對上，對方先開的口。
鬱明說：“周總您好，我知道您在籌拍神說，祝您電視劇大賣。”
說完，他從西服兜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周堯，說：“我叫鬱明，歌唱的不錯，舞也還行，現在特彆缺影視資源，如果您有角色認為可以用上我，您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說完，鬱明笑了一下，就像是完成了公式化一套，他看看周堯，又看了一眼遠處站著的白斂，眉梢微不可查地揚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
周堯拿過名片看上一眼，眉心就蹙緊了。
原來鬱明是藍星環球影視公司下屬經紀公司的簽約藝人，很可惜，那就不能在一起合作了。
將名片可有可無地揣進褲兜裡，注意力才被轉移，就聽見了唐佳佳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他並不是故意聽的，但這話就順著風飄進了他的耳朵裡，讓他聽了個清清楚楚。
唐佳佳在兩步外背對著他們打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語速極快地說道：“明明說好的，他憑什麼撤資，我們簽了合同，他這是違約，我可以告他！”
“……”
“我們已經努力了兩年，你不能這個時候走，那我們過去三年算什麼？隻是因為好奇嗎？我們說好的，一定可以成功呢？”
“……”
“好了，彆說了，我明天就回去，你不能走，資金的事情我會再想辦法……”
周堯多聽了一耳朵，繼而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夠紳士，所以轉身離開，朝著白斂和梅廣軒走了過去。
白斂快步迎上來，說道：“唐老師回來了，我看見他去了後院。”
周堯不再停留，繞過他也追去了後院。
待得周堯走遠，白斂又沒事可做，他看著梅廣軒隨手拿過一塊蛋糕大口大口地吞進嘴裡，喉結滑動，饞的口水分泌。
作為藝人，形象控製很關鍵，不僅是簽進周堯工作室才注意這方麵，就是在創輝經紀公司的時候，他也很少吃高熱量的食物。
天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會在電影轉場的途中，買下一個情侶套餐。
梅廣軒蔫眉耷眼的在屋裡逛著，回到正廳的時候倒是遇見了熟人，對方驚訝地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怎麼也來了？哎呦，還燙頭了？該不會你也是來相親的？”
梅廣軒嘴角還沾著白色的奶油，沒什麼精神地蹙著眉：“什麼什麼玩意兒？”
“什麼什麼什麼玩意兒？”
“問你呢，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去，你肯定是和彆人過來的，不知道吧，這是唐老師為他女兒安排的相親宴，這屋裡年輕有為的全是被唐老師相中的未來女婿。”
梅廣軒眉梢一揚，甚至來不及問話，轉頭就看向了白斂。
這目光太筆直，也太尖銳了，白斂甚至來不及生出更多的情緒，就忙不迭地擺手解釋：“您彆看我啊，真是你們想的那樣兒，周總他，他，他來相親很正常……”
最後這幾個說出來，一股強烈的酸味湧上大腦，白斂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表情，隻有大腦裡嗡嗡地響著，天旋地轉。
梅廣軒是真的沒心思和朋友談話了，換誰都能看出來白斂那一張茫然的臉，怪可憐的。
他一把抓住白斂的手臂把他往屋外拉，壓著聲音說：“彆多想，周總過來是找唐澤談工作的，他的車上已經告訴你了，他要真來相親，也不會帶著你我過來，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兩人站在門外，冷風呼嘯，吹飛了白斂額頭的劉海，卻動搖不了梅廣軒的那頭小卷毛，兩人麵對麵地站著，麵容嚴肅的梅廣軒說：“白斂？小白！好了好了，笑一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你要相信周總。”
“不是。”白斂牽著嘴角笑，“不是的……”他的眼球顫動著，像是在迅速地思考著什麼，蹙緊了眉心認真地解釋，“我和周總沒什麼關係，真的，劇組裡傳的都不是真的，他來相親不需要對誰負責，包括我，您不需要說這些，真的……”
在白斂語無倫次的解釋中，梅廣軒看著白斂那張慌亂又迷茫的臉，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後背：“好好好，我信，信你和周總沒什麼，你們沒有關係。”
……隻是你在喜歡著周總，很喜歡，喜歡慘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