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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夏。
昨晚絮南市迎來一場16級的大台風,國家氣象台將這個超強台風命名為“棉花”,網上眾人對著這個名字一陣調侃,都想見識一下“棉花”的厲害。
台風雖名“棉花”,卻並不軟棉,才剛登陸絮南市,強風就攜著猛烈的暴雨而來,把整個城市攪得天翻地覆的,讓人睡得無法安生。
在台風降臨的深夜裡,風聲“嗚嗚嗚”地吹著,暴風雨也化作萬千風浪狠狠地擊打著門窗,仿佛要把窗戶擊碎,吵得人徹夜難眠。
蘇甜躺在床上用被子痛苦地蒙著頭,兩隻耳朵捂住,卻怎麼也屏蔽不掉窗外狂風暴雨的拍打聲,直到後半夜風雨的聲勢弱了下來,她才迷迷糊糊陷入了睡眠中。
第二天睜眼醒來,風雨已停。
天是渾濁的灰白色,陰陰沉沉的,像是天公發過怒火之後仍不肯展顏歡笑的黑臉,仿佛隨時又會猝不及防地再來一場暴風雨。
因為這場特大台風,剛開學沒幾天的南中(絮南市西城一中)大發慈悲地給他們這些新高三的學生們放了一天台風假。
放假不上學,蘇甜心情不好,連房門都沒有踏出一步,從醒來後一直坐在靠窗的書桌前,煩躁地翻開一本練習冊,手裡握著筆,卻怎麼也看不進題目。
喜歡熬夜打遊戲的周南破天荒地早起,他輕手輕腳地敲著她的房門,刻意壓低著聲音問:“甜甜,醒了沒,要去吃早餐嗎?”
少年說話的尾調是懶懶的,仿佛是才剛睜起了惺忪的睡眼,又帶著怕驚醒她的小心翼翼。
蘇甜筆頓了頓,卻沒搭理他。
周南又在門外小聲喚了幾聲,確定房內沒有任何動靜後,他終於放棄了,轉身出了門。
少年前腳離開,蘇甜又後悔了,幾次拿起手機想把他叫回來,卻怎麼也都撥不出去,隻能把手機扔到一邊繼續生氣。
她心煩意亂地胡亂刷了幾道簡單的數學計算題,也許是晚上沒睡好,才做了幾題眼皮就悄悄往下耷拉著,不知不覺就趴在桌麵上睡著了,陷入了一個荒誕離奇的夢裡。
夢裡是朝夕相見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張揚,身邊站著一個溫柔乖覺的少女,女孩一襲溫柔無限的長裙,赫然就是徐煙的模樣。
兩人彼此相視而笑,滿目深情。
蘇甜滿心憤怒,想要質問他為什麼要和徐煙在一起,可所有的話在說出來的那一刻,喉嚨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掐住了。
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夢裡的他牽著那個女孩的手一步步走到了婚禮的殿堂,從青澀的少年長成了成熟的男人,笑得那樣溫柔。
蘇甜和周南相識十幾年,但她卻從未想過他長大後的模樣,他曾風風火火地長大,又一成不變地陪在她身邊,好像永遠長不大,像一團熱鬨的火,怎麼也不肯消停。
她始終覺得,她喜歡的那個驕揚恣意少年,長大後大抵也不會是個喜歡穿西裝革履的人,他從不喜歡規規矩矩地活著,夢裡她隻覺得荒誕詭奇,假得離譜,又真實得令她心痛。
年少鐘情的男孩就像一道永遠無法用常規思路解開的數學題,永遠遊離在規則之外,讓人猜不透,解不開,隻能讓人看著題目苦苦發悶。
從意識到喜歡他開始,蘇甜就害怕這道題有人比她先解開了,怕他就真的跟著彆人走了,再也不願意管她了。
他有多在乎她,她就有多害怕會失去他。
害怕有朝一日,他真的會像夢裡那樣,牽著陌生女孩的手到了她麵前,連個眼神都不願給她,兀自對那個女孩耐心地介紹,“蘇甜,我妹妹,你們見過。”
她害怕他也像彆人那樣,毫不猶豫地把她丟下。
“我才不是你妹!”夢裡的蘇甜控製不住情緒,麵目猙獰,隻剩滿目恨意,她恨不得想把徐煙撕碎,但最後卻隻是崩潰地尖聲喊了這麼一句。
仿佛心都碎了。
她無所謂旁人不在乎她,唯獨害怕周南不再像從前那樣在乎她。
蘇甜看見夢裡的自己不再任性、不再驕縱,小聲的哭著求他說,周南,我不喜歡她,彆喜歡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