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原定定地凝視蘇獨的臉龐，而後低下頭，在他的小狐狸唇上落下一個輕柔，而又鄭重至極的吻——
隨後，他捏碎了吊墜。
……
離那場涉及人妖兩界的動亂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戰後複蘇，萬物初生，狐族也迎來了久違的客人。
白石初見楚原時，穩重如他，也經不住嚇了一跳。
一月不見，楚原變得憔悴至極，眼中滿是血絲，和曾經那個冷靜沉穩的楚道長判若兩人。
白石認真打量了他幾秒，發現楚原還是有生氣的，並不是個活死人，便重重舒了口氣。
“發生了什麼？”
白石道，“九尾睡著了嗎？”
楚原懷中，一隻小白狐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楚原沉默地撫摸小白狐的絨毛，隔了半晌才道：“他很久沒有醒來了。”
太久沒有說話，他的嗓音低沉沙啞，仿佛被砂紙磨過。
白石心中一顫：“怎麼回事？！”
楚原：“我入魔了，他將一半丹元給了我，我又將第九尾還給他——之後便再也沒醒過。”
第九尾融入身體後，蘇獨便變成了小白狐。起先楚原以為他很快就會醒來……但等了整整一個月，小白狐始終在沉睡。
白石猛的站起來，看著像是要一拳擂在楚原臉上……但他攥住拳頭，終究是克製了下來。
“把他還給狐族，”
白石冷冷道，“你隻是個人類，能陪他也不過幾十年——等他蘇醒後，我們會告訴他你已經死了。”
楚原：“我不會死，也不會把他給任何人。”
他是混沌的靈魂，此時又擁有了混沌的力量，如果不是自願消散，天地間也沒人能讓他死。
白石怒道：“你——”
楚原抬頭，白石對上那雙深黑的眼眸，悚然一驚。
他從未感受到這麼深的壓迫力……像是天地之間陡然露出一隻深寒的眼睛，對渺小蒼生投來居高臨下的一瞥。
白石後退一步，冷汗已經打濕了後背：“你到底是誰？”
楚原並未回答，隻是平靜道：“他與我命脈相連，我不死，他也會一直陪著我——我比你們更有時間，可以等到他醒來。”
這話從一個人類口中說出太狂妄了，但白石知道，楚原並沒有說謊。
他失力地坐在石凳上，盯著楚原看了很久……最終閉了閉眼，道：“我會轉告給玄墨他們，至於他們的怒火，你自己去承擔。”
楚原道：“多謝。”
白石看了眼他懷中的小白狐，道：“你之後打算怎麼辦，帶著他回人界？”
“帶他四處轉轉，”
楚原道，“人妖兩界，還有之外的地方……他想去的，我都帶他去。”
白石想說什麼，最終也隻剩一聲冷笑。
“你走吧，”
白石道，“在他沒醒來前，不要再踏入狐族。”
楚原知道這已經是狐族對他最大的客氣，略一頷首，抱著小白狐離開了這裡。
和妖界一樣，人界也有諸多事情要處理。楚原才一回去，道界的人就蜂蛹而來——雖然楚原沒說，可道界皆知伏桀死於他之手，黑氣也是由他解決。無數人想求見他，但楚原一個不見。
他沿著以前和蘇獨走過的地方再次走了一圈，一個人抱著自己的小狐狸，沉默無言。
楊垠被一堆事情忙瘋了，好不容易偷閒溜到麵館吃麵，抬頭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過街道，懷裡還抱著一團小白狐。
楊垠愣了一下，起身想打個招呼，但在看見楚原的神情時又默默坐了回去。
他大概並不想彆人打擾他。
楊垠吃了一筷子麵條，再抬頭時，楚原已經消失在了街角。
楚原在人界待了數月，準備離開時，一個人找到了他。
失魂落魄的蓁嫣出現在楚原麵前，求他帶自己去瑰華最後的地方——迷淵嶺。
楚原同意了，蓁嫣便來到迷淵嶺，在那裡看見了一朵迎風飄舞的小花。
淚水從她眼中流下，被風吹散，飄到迷淵嶺的每一個角落。
後來迷淵嶺就多了一個人類，住著一間小木屋，獨守一朵綻放的小花。
有些故事並沒有結尾，楚原抱著自己的小狐狸走過很多地方，最終找到了千年前，他們初遇的河畔。
當年河邊有棵古樹，樹上綴滿鮮花。九尾天狐坐在繁花枝頭，對少年楚原低頭一笑。
千年已過，古樹已經枯萎。但楚原又種下一顆小樹苗，看著它抽出枝條，又在不知多少年後的春天，悄然生出一朵小花。
楚原看著小花緩緩綻放，而他懷中，沉睡了許久的小白狐也忽然動了一下。
楚原一僵。
蘇獨困兮兮地抬起頭，第一眼看見的是楚原，便彎起了眉眼。
他對楚原伸出手，嘴角揚起的笑容如春風繁花，溫柔地拂過人心底：“楚道長，抱一下。”
楚原：“……”
仿佛在沙漠中跋涉多日的人終於找到清泉，一時間無數情感湧上心頭，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於是楚原低頭，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又與他交換了一個深情而繾綣至極的吻。
歡迎回來，我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