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木訥,不夠討喜?
還是上門攜帶的禮物不夠誠意?大雁,古來之理。但大雁的肉不好吃,不如布帛、糕點、糖實在。若嶽母不滿意,顧亭遠能夠理解。
顧舒容察覺弟弟的心不在焉,問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顧亭遠搖頭。
顧舒容哪猜不到,噗嗤一笑,說道:“陳家疼愛女兒,舍不得隨隨便便嫁人。咱們得提親個幾回,你可等著吧!”
顧亭遠能等。他隻擔心,事情不是姐姐說的這樣。他擔心,嶽母不待見他,寶丫兒也不喜歡他。
*
次日,村正又來家裡。
“答應了?”聽到準信兒,他丁點兒不感到意外,隻點點頭,“答應了就好。”
隻收二十個學生,倒也沒什麼。收得多了,教不過來,也管不過來。她畢竟是個女娃,孩子們不服她,也是個事兒。
又說了幾句話,比如學堂建在哪裡,幾時完工,叫寶丫兒做好準備。
等村正走後,陳二郎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拍大腿:“我的私房錢!”
學堂由村裡建,那豈不是用不著他了?他還怎麼給自己存私房錢?
杜金花黑了臉,啐他一口:“就知道你的私房錢!”
“嘿嘿。”陳二郎笑道,擠擠眼睛,“娘,那咱們豈不是省下八兩銀子?”
八兩哎!
那可是八兩!
一頭半騾子,三四頭大肥豬,好幾間屋呢!老大的一筆錢了!
“正要問你們。”杜金花道,趁著人都在,叫他們都坐好,“這八兩銀子怎麼辦?”
“啥怎麼辦?”陳二郎道。
看著混賬兒子不上道,杜金花氣道:“我問你,這八兩銀子哪兒來的?”
陳二郎愣了一下,腦瓜子飛轉,很快明白了杜金花的意思:“娘是說,再給寶丫兒?”
學堂既然不用自己家建了,這八兩銀子就省下來了。銀子是寶丫兒出的,不還給寶丫兒,就得入公中。這麼想想,不大妥當。
就像扒在寶丫兒身上吃肉喝血一樣。
這個念頭讓陳二郎渾身不自在,扭動了幾下,說道:“給寶丫兒拿著。”用了寶丫兒那麼多銀子,既然這八兩用不著了,趕緊還給她。
老實說,分那一百兩銀子,陳二郎良心過不去。娘說的在理,寶丫兒本可以拿著傍身,當嫁妝的。
杜金花一聽,瞪起眼睛喝道:“什麼叫給寶丫兒?是‘還’給寶丫兒!”
那本來就是寶丫兒的!
陳二郎心裡大呼冤枉,他隻是漏了個“還”字沒說,娘就這麼教訓他,忍不住就要頂嘴:“娘,寶丫兒跟咱們是一家人,她的就是咱家的,咱家的也是她的。您說還給寶丫兒,把她說得跟外人似的。”
杜金花二話不說,先脫鞋,握著鞋底子就抽他:“讓你犟嘴!讓你犟嘴!”
陳二郎挨了一鞋底子,嗷的叫起來,跳起老高,跑了。
誰挨打誰知道,真疼啊!
陳寶音便忍不住笑,攔住杜金花:“娘,二哥逗你呢。”
“什麼逗我!他就是皮癢!”杜金花穿鞋,“皮癢還要老娘來撓!老娘虧大了!”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討債鬼!”她罵道。
等陳二郎坐回來,杜金花接著剛才道:“彆把話說得那麼好聽。什麼一家人,他的就是家裡的。告訴你們,是誰的就是誰的。以後不管是老大家的賣吃食賺了銀子,還是老二趕騾車賺了銀子,都要抽一份給寶丫兒。你們得記著,是誰讓你們賺錢的!”
陳二郎不再嬉皮笑臉,正色道:“娘說得對。”
陳大郎和錢碧荷都道:“正該如此。”
“抽一份是多少啊?”孫五娘問。
她男人趕車,賺不多少錢,一天多說十幾文,少了兩三文也是有的。但,日積月累,也不是小數目。
“寶丫兒嫁人後,還接著抽嗎?”她想到這個,又問。
杜金花看她一眼,倒沒有生氣:“你要問這個,我倒要問你,如果寶丫兒一輩子不嫁人,是不是一輩子抽一份給她?”
孫五娘驚呆了,都結巴起來了:“咋,咋能一輩子不嫁人?”
那不成老姑婆了?得多難受啊?老天爺!孫五娘反正想象不到,沒有男人的日子。她打了個哆嗦。
“剛才二郎還說,寶丫兒是一家人,寶丫兒的就是家裡的。”杜金花挨個看過去,“怎麼,寶丫兒的是家裡的,家裡的就不是寶丫兒的了?”
她提高聲音,猛地拍了下桌子。
“砰!”
大家都嚇了一跳。
陳有福也抖了抖,看向她道:“你說話就說話,嚇唬人做什麼?”
“那我問你,家裡的是不是寶丫兒的?”杜金花看著他問。
陳有福歎氣,自從寶丫兒回來,老妻心疼她,事事偏向。可是,家裡不止一個孩子。
“給寶丫兒抽幾成?”他問老妻。
杜金花瞪了他一會兒,收回視線,抿住嘴唇。是,不止一個孩子。可彆的孩子,都娶妻生子,有屋有地,啥都有了。杜金花摸著良心說,她給他們操了一輩子的心,不欠他們什麼了。
可寶丫兒呢?
寶丫兒可還沒著沒落呢!
“抽三成。”她聲音有些低,“你們掙十文,自己留一文,寶丫兒占三文,其餘歸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