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明理,不能跟公婆頂嘴,反麵例子還是孫五娘,杜金花就不是很喜歡她。順便說了一通,當初為啥娶她進家門?是因為孫五娘看上陳二郎生得俊俏,主動想結親。她有四個哥哥,都是吃肉長大的,壯得很,很有些嚇人派頭。杜金花有點發怵,打聽了一嘴,得知孫五娘性格嬌俏,倒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才應了這門親。
要大度,不能因為男人身上有點脂粉味兒,或者跟誰說了句話,就鬨起來。這一次,反麵例子仍然是孫五娘。她就是這麼跟陳二郎鬨的,每次都會跟陳二郎掐架,打個好半天。
“你二哥是那種不正經的人嗎?”杜金花沒好氣道,“他就是跟人調笑兩句,他從小就這樣,愛說愛笑,看著誰都愛跟人搭話兒。就是碰見路上溜達的老黃牛,都要嘻哈幾句。你二嫂因為這個跟他鬨,真是——”
這次,陳寶音選擇為二嫂說話:“娘,二哥皮糙肉厚,打兩下不疼不癢的。”
“你!”杜金花打她一下,“彆打岔!”
陳寶音閉口不語。
聽著杜金花繼續講,要溫柔,不大聲叫嚷。不亂發脾氣,哪怕受了委屈,也要把事情解決了,再使小性兒。要善良,但也不能太善良,遇到惡鄰要如何如何。等等。
總之就是天下女子的典範,皇後娘娘也不過如此了。
“記住了嗎?”說了好一通,杜金花的口都乾了,看著默不吭聲的閨女,輕輕打了她一下。
陳寶音抬眼看著她,眼神很老實:“娘,我記不住。”
太多了。
她根本做不到呀。
杜金花沉默。她也覺得自己要求太多了,甚至她都沒見過有誰真正做到這些。但是,她的寶丫兒這麼好,就該受到所有人的喜歡。而要想所有人都喜歡,免不得再好些才是。
“寶丫兒,彆怪娘要求多。”她舌尖乾澀,“做得越多,得到的就越多。”
想要長長久久的和睦下去,在婆家站穩跟腳,受到公婆喜歡,男人疼寵,孩子們敬愛,幸福安穩直到白發蒼蒼,她就需要做到這些。
“娘。”陳寶音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我不貪心。”捉過杜金花的手,“我不用得到那麼多。”
她連男人都不想要。
又何必賢惠、明理、大度、溫柔呢?
杜金花不知她心中的想法,怔了怔,說道:“也是。”是她貪心了,寶丫兒不必做到那麼多。
若她最後挑的人選是顧亭遠,那就更不用勉強自己了,到時候她連公婆都沒有。
而瞧著顧亭遠,是個體貼的性子,也不用她勉強自己做到許多事,才能家庭和睦,直到白發蒼蒼。
這樣一想,顧亭遠在杜金花心中的分量更加重兩分。
*
顧亭遠回到家中。
“阿遠,你怎的了?”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顧舒容當即大驚,連忙迎上來,接過他的書箱,扶他進屋裡坐。
天氣寒涼,顧亭遠的胳膊都凍木了,寒氣透過夾棉衣裳傳出來,顧舒容連忙為他倒水:“不是去陳家村了嗎?怎的弄成這副模樣?發生何事?”
顧亭遠張張口,不知如何開口。捧住碗,冰冷的指尖被燙得一個激靈,他捧得更緊了,低頭啜上去。
“陳小姐收了你的手筒嗎?還是沒收?說啥話了?”顧舒容猜測著。
顧亭遠不知該如何與姐姐說。
他滿心的愧疚,前世沒能照顧好寶音,讓她後來生了許多氣,以至於後悔嫁給他。
這一世,若是不做官,倒也不是不可。他可以開門館,招收學生,可以寫字賣畫,掙錢養家。但,他答應過姐姐,要出人頭地,給她過上好日子。
“咋了?有啥話不能跟姐說?”顧舒容多了解他,此刻見著弟弟這樣,頓時道:“咱爹娘去世的早。長姐如母,你有什麼為難事,儘管跟我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姐跟你一起想法子!”
見顧亭遠仍不開口,她板起臉道:“怎麼?難道陳小姐嫌我不嫁人,不願應這門親?”
“不是!姐姐,不要誤會!”顧亭遠不得不開口辯解。
顧舒容當然知道,因為有一次提親,便是她跟陳媒婆同去。她見過杜金花,見過陳家兩位兒媳,還磨蹭到了陳寶音給孩子們上完課出來,遠遠瞧了一眼。
那姑娘果然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一瞧就知道,很是溫柔好性兒。這樣的姑娘,不會嫌棄她的。顧舒容這樣說,主要是為了引弟弟開口。
“那你說,到底咋回事?”顧舒容道。
顧亭遠心中一片亂麻。
他辜負過寶音一世了,這一世他……
可是,讓他放手,他又舍不得。隻想一想,便心痛得厲害。
他們曾成婚,曾同床共枕,曾孕育一個孩兒。
他夢想跟她白頭到老,老來他致仕,回到家鄉,種種菜,養養花,頤養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