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前世(2 / 2)

年紀輕輕的,遇上什麼事,竟這般想不開?老大夫給他包紮完,說道:“你若是被欺負了,先去告一告。告不贏,再尋短見不遲。哪有告都不告,就自裁了的?”

好事的路人也勸道:“你不是官兒嗎?你告給皇上,讓皇上評理。天下這麼大,再大的官兒,也大不過皇上。你若是冤枉的,皇上就能給你平冤了。”

顧亭遠的臉色終於緩過來幾分,掙紮著下地,拜謝幾位路人:“多謝諸位救我性命。”

“客氣什麼,咱們都看不慣仗勢欺人之輩。”路人紛紛擺手。

熱心腸的路人把他送回了家。

回到家中,陳寶音得知他居然受傷了,嚇了一跳。

好生謝過救命恩人,以及好心的路人。

“你傷怎麼樣?痛不痛?”送走恩人們,陳寶音忙關切地走到床邊,臉上滿是驚慌之色,“你不是去赴同僚的約,去喝茶鑒畫嗎?怎麼弄成這樣?”

顧亭遠望著她,說道:“他們算計我。”

把自己被迷暈,醒來後如何,被逼著寫了納妾文書的事,告知給妻子。

“我沒臉回來見你——”

話沒說完,臉上驟然一痛,陳寶音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啪”的一聲脆響回蕩在房間裡。

陳寶音臉上漲紅,指著他道:“你,你為這事,捅自己一刀?”

顧亭遠捂著臉,低頭不說話。

“我是那種冤枉你的人嗎?”陳寶音看著他,不由得倒退兩步,又氣,又傷心,眼淚泉湧似的,“你既是清白的,我豈會不信你?豈會信不相乾的人,跟你為敵的人?我是蠢的,是笨的,是跟你有仇,才幫彆人害你?”

她太傷心了。

顧亭遠寧可捅自己一刀,也不先回家跟她商量。她在他眼裡,是什麼樣兒?

“我知道,我出身不好。”她亦心灰意冷地道,“你瞧不起

我沒讀過書,你當了官,我也不能幫你什麼。可你,你這樣看我……”

她心裡難過不已,眼淚流得凶,哽咽道:“我配不上你,你休了我罷!”

他都這樣看她了,寧可給自己一刀,可見她在他心裡是什麼蠢樣!陳寶音跟他過不下去了,她才不跟一個瞧不起她的男人過日子!

顧亭遠幾次要開口,都沒能找到機會。終於等她說完,他才道:“我不敢賭。”

“賭?什麼?”陳寶音抬起眼,譏諷道:“賭我蠢還是不蠢?”

顧亭遠掙紮著下床,去拉她的手。

沒拉到,他握了握空空的手心,慢慢坐在床沿,說道:“我沒有嫌棄你,也不曾瞧不起你,我從來沒這樣想過。”

陳寶音冷笑一聲。

“你嫁給我,乃情非得已。這些年來,我沒給你過幾天好日子,不是讓你生氣,就是讓你拘束。”他臉色發白,“今天出了此事,我擔心你生氣,帶著安兒走。”

他抬頭看著她,神色祈求:“彆走,彆離開我。”

陳寶音呆呆地站在床前,嘴巴微張。

他擔心她生氣?才不敢賭?不是嫌棄她,認為跟她說不清楚,才索性給自己一刀?

“你,你再娶不就好了?”她低下頭,咬咬唇,“再娶一個,還能給你生女兒。”

他一直想要個女兒,但陳寶音不想生了。

太疼了,她一點兒也不想再生一個。幸好她頭胎生的是個兒子,沒給他斷了香火,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再生一個。

顧亭遠聽了她的話,心裡一痛,起身去捉她的手:“我要女兒做什麼,我誰也不要!”

他身上有傷,陳寶音掙了一下,沒掙開,就沒有死命掙紮,由他抱著了。

“你少甜言蜜語!你就是嫌棄我!”她咬他肩膀,又落下淚來,“你捅自己乾什麼,要捅也捅那個姓馮的王八蛋!”

顧亭遠沒跟她說,這都是他算計之後的決定。

他怕她嫌棄他心思深,她本來就覺得追不上他,若知道他擅於算計,怕要跟他離心。

“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我對天發誓。”他說道,“能夠娶到你,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

“哼,那是,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沒命了!”陳寶音說。

顧亭遠卻道:“在你救我性命之前,我已經見過你,對你心生傾慕。”

“什麼?”陳寶音驚訝,推開他。

顧亭遠低頭看著她,輕聲道:“正因如此,我才常去陳家村,才會遇到落水的孩子,被你救上來。”

陳寶音驚得睜大眼睛:“你從來沒說過!”

顧亭遠看著她驚訝的樣子,心中很是後悔。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明明對她一片傾心,為什麼她卻不知道?這都是他的過錯。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他擁著她在床沿坐下,緩緩敘說起來。

陳寶音才知道,他竟沒有說謊,也不是在編瞎話哄她,竟是真的早就對她一見鐘情!

她有些得意,喜得繃不住嘴角,眼淚也不流了:“難怪成親那天,你笑得跟黃鼠狼似的。”

顧亭遠偏頭看她,眼底深情,又有些小心翼翼:“那,你呢?嫁給我之後,可有……喜歡我?”

陳寶音低著頭。

本來不好意思說。但他都說了,她若是藏著掖著,未免不敞快。

於是低聲道:“嫁給你時,就喜歡你了。”若非喜歡他,哪怕流言蜚語再甚,她也不嫁他的。

顧亭遠聞言,如聞天籟:“當真?”

“呸!”陳寶音啐他一口,“想騙我說兩遍?做夢!”

顧亭遠不在乎,喜得傻了,隻知道咧嘴笑。

你真是……”陳寶音覺得有些沒眼看,但很快“撲哧”一笑,挨他近了些,輕輕偎著他臂膀,說道:“姓馮的居然算計你,我跟他沒完!”

她打算找機會捅姓馮的一刀。

法子都想好了,就說姓馮的非禮她,她是為保清白!

“多謝娘子。”顧亭遠攬住她道,“不過,我先收拾他。若我收拾不了,再請娘子幫我。”

陳寶音擰他腰窩:“行吧。”

此事傳得很快,拜顧亭遠那番“逼良為娼”“蒼天不公”的嘶喊,此事很快傳遍了京城。

皇上自然也得到消息,考慮到他身上有傷,特意出宮來看他。

“究竟怎麼回事?”他問。

這是他很看重的臣子,素來機敏有加,怎麼會使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顧亭遠如實解釋了那日的事,然後道:“我不想跟夫人有紛爭。”

他當然可以安然完好地回家,跟寶音解釋。寶音隻是脾氣烈,並非不講理的人,會信他的。

但,兩人難免有些不愉快,而顧亭遠不想那樣。

皇上聽了,若有所思地道:“值嗎?”情,竟如此重要?

“回皇上,於臣而言,值得。”顧亭遠恭敬地答。

皇上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坐了一會兒,就回宮了。

回宮之前,想到什麼,在街上買了些民間的小玩意兒,才回了宮裡:“去延春宮。”

年輕時,他與皇後的感情也很好。

此事在京城愈演愈烈。

堂堂探花郎!聽聞還是寒門出身!居然被人欺負的當街尋短見?上至八十老人,下至街邊孩童,都聽聞了此事。

不論高門大戶,還是平頭百姓,亦都談論此事。

姓江的那位,已經不敢出門了,門口常常被人扔石子、爛菜葉,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他後悔不已,硬著頭皮登門馮家。

“馮兄,該如何是好?”他唉聲歎氣道。

馮文炳的表情也不好:“回去等著!”

他已經被家裡罵了一通,很是沒臉。這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但是明眼人都猜是他——他一向與顧亭遠不睦!

馮家乃官宦之家,出了這事,非常丟臉。把馮文炳教訓一頓,而後放出新的流言,試圖扭轉局麵。

當日之事,乃是顧亭遠做戲,原是他強迫同僚之妹不成被捉到把柄,故意使出此招,倒打一耙。

但效果並不好。仿佛有另一撥人,在攪渾水。

“混賬!”馮文炳到處遭受異樣眼光,惱怒不已。

顧亭遠受傷,親近之人都登門探望,但他才不會替馮文炳掩蓋,誰問都說。於是,翰林院最先知道,這事裡頭怕有馮文炳的手筆。

馮文炳解釋不清,一個頭兩個大,急得上火。禍不單行,他疏忽大意之下,差事出了些許紕漏。

恰逢皇上心情不好,一頓大發雷霆,把他貶出翰林院,發配去偏遠地方上!

馮家沒撈他。

他名聲臭至此,留在京城也不是好事,不若離京躲幾年再回來。

馮文炳心有不甘,卻無他法,不得不離京。

離京這日,顧亭遠特意早早出城,在城外等他。

“你來做什麼。”馮文炳看到他,臉色沉冷。

顧亭遠挑眉:“答謝你。”

雖然馮文炳差點害了他,但利用這次機會,他與寶音解開心結,如今日子過得蜜裡調油,不知多幸福。

“答謝”他一番,惡心惡心他,不是很好?

“你少猖狂!”馮文炳當然看出他在惡心自己,臉色沉鬱,“等我回來!”

說完,不等顧亭遠說什

麼,唰的遮上車簾。

馬車重新駛動,越行越遠。

顧亭遠目送馬車遠去,心中暗道,你回不來了。

他不會讓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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