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達村長家時, 已經是下午六點。
漁村看著破舊,所謂酒席的規模也很有限。院子裡搭個木桌, 旁邊擺幾個木頭凳子, 桌上再放幾個不鏽鋼盆子, 就算是一場宴席。
季蕭幾人已經坐在席上,就等著楚林二人來後開飯。昨晚摸著黑到武陵村後,幾人就吃了點自帶的乾糧。到今天中午,又湊合著吃了點半生不熟的素餃子,算是一天都沒開過葷。如今桌麵上的菜色雖然很是有限,但畢竟多了隻被村長豁出命來款待貴客的雞,眾人一時都有點把持不住, 滿眼冒著綠光等待兩人坐下。
村長見兩人坐下了, 便招呼著開飯。他長得憨厚淳樸,笑起來時臉上每一根皺褶裡都透露出勞動人民特有的樸實“咱們這兒交通不便, 沒啥錢。不過總歸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什麼野菜啊, 山雞啊, 魚啊,還是能撈到幾隻的。你們好好吃,好好吃。”
說完, 他就先動了筷子。眾人看著他動了筷子,也跟上, 一時間桌上場麵如風卷殘雲。楚天舒夾了一筷子野菜, 先開了口“村長, 你夫人呢怎麼不上桌一起吃”
“夫人什麼夫人”
“就你老婆。”楚天舒說,“你們這武陵村,不會也有什麼女人不能上桌的陋習吧”
“這哪兒能呢。她啊,是在廚房裡忙著呢。還有一道硬菜在煮呢。”村長咧著嘴笑,“咱們邊吃邊聊,邊吃邊聊。那個林教授啊,今天村裡邊都逛過了吧感覺怎麼樣啊”
當初眾人向村長自我介紹時,按著遊戲給的身份,報的是“他們是由林教授帶領的考察團”。因此村長先問林槐,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今天我們在村裡逛了一圈,感覺風景很優美,古跡也很多,不過時間有限,也沒來得及細細逛一下。”林槐客客氣氣道,“不過也不急,我們還得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慢慢逛,慢慢考察村長不會嫌棄我們打擾吧”
“不嫌棄,怎麼會嫌棄呢你們城裡來的學者、老師,不嫌棄我們這裡就夠好的了。”村長淳樸地搖了搖手,“您們這是打算在這裡呆多少天啊”
“半個月吧。”林槐說,“聽說你們這裡每年八月有個祭典,還挺盛大的,具體是什麼樣的”
聽到這個話題,原本在吃東西的眾人都豎起了耳朵,觀察村長的神色。村長卻不見得有一絲不自然的模樣“哦,那也是咱們武陵村多年來的一個傳統了。每年八月十五,舉行祭典,向山神祈福,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村民幸福安康”
季蕭沉不住氣,問道“這傳統是不是和那人魚的傳說有關係啊我聽說”
正說著,他身邊卻傳來了女人低低的咳嗽聲。眾人向季蕭背後看去,村長老婆正端著個不鏽鋼盆子,站在那兒。
她依舊是整張臉被頭巾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和一個鼻子,不聲不響地站在人後麵,就好像一個從樹裡長出來的幽靈。季蕭和坐在他旁邊的崔晚霽都被她嚇了一跳,村長見他們這副模樣,忙上去把盆子端過來。
他在女人身邊耳語幾句,女人便對眾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攏了攏頭巾,悄聲不響地回房裡去了。
“那個,大家不好意思啊。”村長連連道歉。
“這人走路怎麼都沒聲音的啊。”崔晚霽抱怨道,“嚇死我了,剛剛也不說一句話。大熱天的還戴個頭巾,裹成這樣不嫌熱嗎”
“其實啊這個”在她咄咄逼人的表現下,村長也是很苦澀地笑了一下,“翠兒她也是命苦。”
“這是怎麼回事”楚天舒敏銳問道。
“這”村長似乎是不太肯說,他笑了笑,邊招呼大家吃飯,“大家快吃,一會兒涼了就不香了。”
“這裡麵裝的是什麼啊”宋耀先問。
不同於季蕭的勇於表現,崔晚霽的大小姐脾氣,宋耀先最關心的,便是這盆被村長老婆端上來的,濃香四溢的大菜。
那盆子裡有一股奇異的香氣,直往人骨頭裡鑽。它讓人想起豆腐鯽魚濃白的湯,海鮮鍋裡色澤鮮豔的番茄,和被烤得外酥裡嫩黃澄澄的烤雞身上滲出來、將滴未滴的油汁。
直到盆子被端到桌子的正中間,眾人才看清了菜品的全貌。不鏽鋼盆子裡乘著紅亮濃稠的湯汁,其中是密密麻麻堆積的肉片。那肉片被切得薄薄的,吸足了湯水,看上去嫩滑有彈性,相當誘人。肉片上點綴著深色的青花椒和碧綠的菜葉、金黃的薑絲,讓人食指大動。
“這個是今天新鮮撈上來的魚。”村長咧開一嘴黃牙,“咱們這兒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彆的不多,就是魚多。你們都是從城裡來的,啥沒吃過,啥沒見過。咱們這兒也沒啥好用來招待你們的就隻能做點兒家常菜。”
那肉片很是白皙,邊緣上透著點粉,看上去很是勁道。村長見眾人沒動筷子,自己先夾了一片,大嚼起來。
村長顯然是很享受魚肉的味道,他嚼得很是投入,翻著眼睛看著眾人“你們怎麼都不吃”
同桌的宋剛幾個人也吃起魚來。崔晚霽等人吞了口口水,有些意動。宋耀先被魚肉的香味勾引得滿肚子饞蟲翻江倒海,瞅了一眼其他人,咬咬牙,終於是動了筷子。
要是這魚肉有問題,村長這群人也不會和他們一起吃。見宋耀先動了筷子,其他幾個人也動了筷子。林槐冷眼看著眾人,自己也夾了一塊。
他把魚肉放在碗裡,隻見肉質晶瑩,看上去毫無問題。他偷偷開了陰瞳來看,也檢不出半分鬼氣。
這當真是塊普通的魚肉
他心裡正琢磨著,旁邊的宋剛卻不肯放過他,上來詢問“林教授,你看這塊魚看了很久了,怎麼一直不吃啊”
一時間,整張桌子的目光都投到了林槐的身上。在所有眼神的注視下,林槐幽幽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