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沿著暗河一路往內。(w W )隨著深入, 石洞壁上漸漸有了人工雕刻的痕跡。
那是令人無法理解的符號, 介於象形文字和楔形文字之間, 讓人無法揣度其中含義。借著夜視能力, 他向那堆文字看去, 認真觀察,並試圖揣摩, 卻在下一刻緊緊閉上了眼睛。
很難得地,他的背上冒出冷汗。
石洞之中本是一派寂靜。唯一能聽見的,是水珠從石柱上滴落的聲音,和暗河之下生物遊弋的聲音。他行走在無儘的黑暗中, 就像行走在深海裡的鯨魚腹中, 眼神直視前方, 腳步不偏不倚。
後來,他終於看見了光。
數十條小路,彙聚到同一個石室。石室之上,是洞口, 月光便隱隱地從上麵流瀉下來。月光浸染的正下方, 是一座石台。乳白的石像, 便矗立在石台上方。
那是一個極為美麗聖潔的女人的雕像, 兩眼微闔,低著頭, 嘴角下垂, 帶著若有若無的憂傷, 身下生著一條魚尾, 周身上下皆是悲憫脫塵的氣質。月光透過洞口,落在她身上,也像是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
她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情不自禁被她的美麗所俘獲,為她的聖潔所征服。她像是一個純淨無瑕的少女,卻又像是一個讓人情不自禁想倒在她懷裡哭泣的母親。與此同時,她還是一名凜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三種迥異的氣質在這座雕像上矛盾而和諧地融合了。在他能夠發出聲音、向那座雕像走過去前,一隻有力的手,捉住了他。
他本來可以掙紮,但當他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熟悉氣息時,便乖乖地任由他將自己往後捉去。手的主人將他拖到一個石洞裡,在他耳邊低聲道:“彆過去。”
手的主人自然是楚天舒無誤。此刻他戴著一副造型奇異的黑框眼鏡,臉上儘是冷厲和警惕:“那個雕像有鬼……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如果我說我是夜裡睡不著,出來散步,你會信嗎?”
“……”
見對方一副冷冰冰不說話的樣子,林槐隻好聳了聳肩道:“好吧,其實我是……”
“你不該這麼善良的。”楚天舒說,“過度的善良,會害死一個人。”
“……”林槐把後麵那句“出來看看你死沒死能不能順手撿個裝備”吞回了肚子裡。
“這裡不安全。”楚天舒說,“走,離這個雕像遠一點。”
他站起身來,示意林槐離開,後者卻站在他身後,沒有動彈。
“快點,不然就……”
“不然就什麼?”林槐輕輕道,“不然你就……裝不下去了,對不對?”
林槐這樣說著,站在他前麵的楚天舒的背影,也發生了變化。他停在原地,古怪地抽搐了兩下,然後脖頸上的頭顱,向後擰了過來。
出現在那格子襯衫之上的,赫然是那張雕像的臉。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發出任何可以被稱之為威脅的聲音,隻是帶著人偶般的笑容,看向林槐的方向。
與此同時,石洞一陣微震,並顯露出了它原來的模樣。
從鋒利石錐上滴下的不是水,而是黑紅的液體,落在祭台中央的,女神雕像的眼角。
而“她”臉上的神情,分明不是哭泣……而是微笑!
“楚天舒呢?”林槐輕聲問“她”,“你把他放到哪裡去了?”
與此同時,溶洞的另一邊。
楚天舒全身濕漉漉地從暗河裡爬出來,打了個噴嚏。被他從河裡拖出來的另一個人,渾身青白,亦是半死不活地癱在岸邊。
此事說來話長。
早在三日前,他便發現了帶他們遊覽村子的少年的異常舉動。那個少年叫阿夏,每日下午會帶著一個袋子和燈,鬼鬼祟祟地獨自跑到山邊去。在觀察了兩天後,他今日尾隨著對方進了山,卻發現對方在觀察四周後,撩開藤蔓,進入了一個山洞。
進了山洞後,他才發現,這座山洞居然和海邊的溶洞是相通的,其下極深,甚至還有一條暗河。暗河表層遊弋著怪惡心的肉粉色的魚。那魚看起來是沒有骨頭的,也沒有眼睛,就這麼赤條條地在水裡搖擺。至於再往深處是什麼,他不知道,也沒有那個作死的心去看。
阿夏提著袋子,在山洞裡繞了幾圈,最後下到一個窟窿裡去了。楚天舒跟在他身後,還沒下去,就聽見裡麵傳來的、模模糊糊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