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太陽落山, 直至村中的各種動靜逐漸消失, 林槐等人才拖著阿夏從孫寡婦家走了出去。
他們先到達的, 是海邊。望著漆黑的海水,楚天舒把被五花大綁的阿夏往前一推,問旁邊的林槐道:“人要不你來喊?”
“喊什麼?”
楚天舒:“鼠年大吉,給您拜個早年吧。”
兩人喊了一會兒, 人魚們卻始終沒有出來的痕跡, 因此兩人索性坐到了沙灘上, 看向夜空。林槐盯了一會兒夜空, 好半天,對楚天舒說:“昨天你看到我,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驚訝什麼?”
“驚訝於, 我會到山洞裡找你。”
楚天舒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槐偷偷握緊了雙手。
“我一點都不驚訝。”他輕聲道。
“是麼?”林槐笑了笑,“哼哼, 你總算說實話了……果然你早就看出來了——”
“友情的力量是無限的。”楚天舒說,“我早就看出來,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為了一個新認識的朋友,也肯移山倒海。你以後可不要這麼善良, 善良有時是把雙刃劍,會傷害到你自己——”
林槐:“……”
“好吧, 剛剛都是開玩笑的。”楚天舒迅速說, “我之前確實把你認成了一個人。他是我在遊戲裡見過的前輩, 對我有過很多幫助……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臉,但當我在上錦彆墅第一次看見你時,就覺得,你肯定是他。為此,我特意跟著你進入了這個副本……”
“喂喂……你這是替身攻擊……”林槐額頭青筋直跳,“你那個前輩,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強者,在高級場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行事偏激古怪,做事獨來獨往。他的外號是‘烏鴉’。”楚天舒說,“他救過我的命。”
他似乎因此沉默了一下,想起了某件往事,又盯著林槐的眼睛道:“除此之外,他還是第一個進入終極之地的人。”
“終極之地?”林槐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詞,“那是什麼東西?”
楚天舒搖搖頭。
“沒人知道那裡麵是什麼,但所有人都聽說過它的存在。”楚天舒低聲道,“那是所有人都趨之若鶩的聖地。”
“聖地……是那種無限流裡的,進去了,就能永遠擺脫遊戲的地方嗎?”林槐問。
‘那我可一點都不想進去……’他在心裡默默地說,‘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遊戲,有了點生活的樂趣……’
“如果隻是那種地方,又怎麼會吸引所有人呢?”楚天舒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這個遊戲裡,存在三種玩家——”
“第一種,是低級場的玩家。他們掙紮在死亡線之上,唯一想要的,就是攢夠積分,進入中級場,去兌換‘生存護照’——忘了說了,所謂的‘生存護照’,是一次性消耗品,每使用一次,就能獲得一個月不被遊戲任務所打擾的空窗期。第二種,則是中級場的玩家。比起初級場的玩家來說,他們擁有了更多保命的手段,或許是抽獎得到的道具,又或者是在遊戲裡得到的技能——從這個等級開始,他們逐漸從‘炮灰’和‘消耗品’的範圍內脫離出來,正式成為被遊戲所認可的參與者。”
“那麼第三種呢?”
“第三種,則是高級場的玩家。他們的數量極為稀少,並完全適應了遊戲的規則。比起在現實中生活,他們更沉浸於遊戲。儘管他們依舊被死亡所威脅著,但他們所追求的,已經超越了生存
——”
“——就在這時,終極之地出現了。”楚天舒眯起了眼,“沒人知道關於它的傳聞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首先從誰的嘴裡開始流行的。但許多人,都聲稱自己在不同的副本裡看到了一扇門。那扇門之後,就是終極之地。”
“也是在那一刻,高級場的係統商店裡,上架了一款產品。那是一把鑰匙,沒有介紹,也沒有價格。唯一的名稱是:‘門的鑰匙’。若要購買它,需要湊齊三十張拚圖。拚圖在高級場玩家以s以上的成績通過任意等級副本後,有概率掉落……”
“所以這就是你來低級場刷副本的原因?”林槐好奇道,“你現在刷到多少塊了?”
楚天舒沉默了。
半晌,他比出一根手指。
“十張?”
楚天舒搖搖頭。
“一百張?”林槐瞪大了眼。
楚天舒搖搖頭。
“一張。”他虛弱地說。
林槐同情地看著他:“你刷過多少低級場副本了?”
楚天舒比出一個“三”。
“三場?”
“三十場……”
林槐露出了玄不救非,氪不改命的同情眼神。
“這個概率已經很高了。”楚天舒辯解道,“辰星的隊長陳烈雪刷了三百場,一塊都沒有呢,唯一刷到的那三塊,都是執行保護任務時在副本裡和我三次偶遇時刷出來的……”
林槐突然有了個不妙的猜想。他動了動眉毛,道:“難道這就是你被招進辰星的原因之一?”
楚天舒:“不,當然是因為我英俊瀟灑思維敏捷身手利落……”
“你剛剛是心虛了吧。”
“我沒有。”
“你絕對是心虛了吧。”
“真的不是。”
“你刷碎片是為了什麼?”林槐隨口一問,“你也想進入終極之地?”
“最初,是這樣的。我加入了辰星,沒日沒夜地刷副本,直到因為過勞而頭發脫落……”楚天舒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發際線,“不過之後……是為了找一個人……”
“那個人欠你很多錢?”
“不,他欠我一個解釋。”
“哦,”林槐摸了摸下巴,“她是你前女友?”
“不,”楚天舒搖了搖頭,“他告訴過我他關於這個遊戲的猜想,並且承諾過他會對此進行驗證。我那時能力不夠,沒能和他同行……但他。”
他沉默了一下。
“他沒有回來,”楚天舒盯向林槐的眼睛,“所以我現在要自己去找他了。”
“除此之外,他還騙走了我手上的兩張拚圖。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他麵無表情道。
“……你盯著我乾什麼。”林槐莫名背後有點發寒。
一時間海灘上,隻有風聲和海浪聲。林槐突然渾身彆扭,覺得兩個大男人在月光下談人生還雙目相對的場景實在是有點gay,於是努力了一把,終於對著對方的臉打出來一個噴嚏。
一個噴嚏下來,楚天舒總算把臉轉過去了。他一邊用紙巾擦自己,一邊詢問:“那個終極之地裡究竟有什麼?”
“沒人知道裡麵有什麼。”楚天舒說,“但烏鴉曾經說過,存在於終極之地中的,是規則。”
“能改變一切的規則。在說完那句話後,他得到了最後一塊拚圖碎片,並第一個進入了終極之地。之後,他再也沒有在遊戲中出現過。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還有人說他成神了,成為了圓環之理的一部分……”
“……我覺得最後一項是不可能存在的。”林槐吐槽道。
沒等他們商量出結果,海水裡已經漸漸泛起了波瀾。巨石之後,渾身濕漉漉的人魚已經從水中浮了出來,她警惕地看著兩人,冷聲道:“你們來這裡乾什麼?”
話音剛落,她便看到了被兩人夾在中間的,破爛不堪的阿夏。在看到曾經追殺自己的人後,她似乎更加不解了,連鼻子也皺起:“你們……”
“這是我們的第一份誠意。”楚天舒說,“白天你們上不到村裡去,晚上他們躲在屋子裡不出來——我猜,村子裡有什麼讓你們忌憚的東西,所以你們不敢到他們的屋子裡去。所以我們把他送過來給你。”
說著,他一腳把阿夏踹進了水裡。在落入水中後,他含混地慘叫了一聲,如死魚般的彈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