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博士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冷冷瞪了林槐一眼, 轉身離開。林槐趴在玻璃上,對他比了個“慢走不送”的手勢。
眼見喬博士的身影消失在鐵門後, 站在旁邊一直如履薄冰的守衛這才鬆了口氣。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起了話筒, 對這裡麵絲毫不知道死活,甚至拿著書倒立回了原位的林槐說:“喂,你知道剛才的那個人是誰嗎?”
林槐從書上抬起一邊眼皮,權當回答。
守衛簡直要對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無語了。他看了看旁邊幾個囚室, 對著話筒低聲說:“他是院長的侄子,中心大學的博士,整個療養中心的新心理顧問,有傳聞說他和現任執政官也有親戚關係……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他會有什麼下場?”
“哦, ”林槐說,“官二代……”
“像他那樣的人, 我和你都是得罪不起的,你到底聽進去沒有?”守衛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儘管在溫室沒有死刑, 但你也應該知道, 幾十年來儘管每年都有新的潛在犯被送進療養中心,但它的空位也始終沒有被填滿過……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沒事, 我不介意和人共享囚室……”
守衛和他實在是說不通話,氣得狠狠跺了跺腳。他在這裡乾了三年守衛, 因為得罪了保衛處主任, 始終升不上去, 如今更是因為這個8001鬨事,被抽調到沒人願意來的負一層當守衛。今天喬博士來到這裡,他原本想著好好表現,來謀求一個職位上的晉升。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眼前這個8001三句兩句就得罪了他眼中的金大腿。他還沒來得及拍馬屁,金大腿便離開了。
他坐在自己剛替喬博士搬來的椅子上,長籲短歎,狠狠咒罵著自己的命運。玻璃房裡的林槐盯了他一會兒,又走到他身邊。
“你好像很不樂意和我呆在一起啊?”
“那還用說,誰不知道你們都是社會敗類。”守衛惡狠狠道,“好不容易有了個機會,這次又……”
他流露出沮喪的神情,低下了頭。林槐盯著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不過我知道一件事。”他豎起一根手指,“一個小時。”
“啥?”
守衛抬起頭。林槐繼續道:“一個小時之內,喬博士會回到這裡。”
“哈?你憑什麼這麼說?你以為你是什麼預言家嗎?”
“你敢和我賭一把麼?”林槐持續微笑,“一個小時內他會回到這裡,並且有求於你。”
喬博士?像他那樣身份尊貴的人,會有求於自己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守衛?守衛感到十分荒謬可笑。他剛想出聲嘲笑8001的異想天開,卻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睛。
8001兩邊嘴角高高勾起,眼睛裡卻沒有笑意。那是像深海一樣的眼神,篤行而充滿瘋狂的意味。
守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種悚然的感覺從脊背上升起。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那雙眼睛的那一刻,他居然覺得那番胡話……
是真的。
“你不想賭一把?原來你不希望我所說的都是真話?”眼睛的主人說著,“你今年多少歲了?二十五歲?二十七歲?你在這裡當了多少年守衛卻又一直升遷不上去,難道你就不期待這樣的事發生?”
鬼魅般的話語好像侵入了守衛最不可言說的心底。一時間,他居然也有些動搖。
是啊,難道他不期待這樣的事發生嗎?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呆在這裡,被同事排擠,坐冷板凳……難道他不希望這件事發生嗎?難道他不希望,和這名前途無量的貴族子弟,搭上一句話?
“好。”他咬咬牙,“那就賭一把吧。”
他儘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輕佻而漫不經心。8001在他麵前又笑了,他低沉道:“光是賭可沒意思,得有賭注。”
“我要是贏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職權之內,情理之中。”林槐說,“我要是輸了……”
“得了,你能給我什麼?”守衛嗤笑,“就這麼定了。”
“OK, deal.”
林槐伸出手給他點了個讚。他撿起地上的書,又倒立回牆邊。
‘卷起毛邊的褲腳,鬱鬱不得誌的表情,關鍵時刻被下放到這種沒人願意來的地方,和女朋友打電話時抱怨的內容……哼哼,要判斷出這個守衛的心理狀態一點都不困難。’他一邊倒立,一邊翻閱《推理第一步:竊聽》,‘至於那個假發……喬博士。’
他瞟向角落裡被無意落下的鋼筆。
‘接下來就看他什麼時候能發現了,現在還是辦公時間內,他總會有需要鋼筆的時候。’林槐翻過一頁,厚顏無恥地想著,‘反正就算輸了我也不用付出什麼代價。’
一個小時後,鐵門又被打開了。
並不禿頂的喬博士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守衛在看見他的瞬間,立刻站了起來。他難以遏製自己的激動,道:“喬博士,您有什麼事是需要我幫助的嗎?”
“的確有一件事需要你。”喬博士說,“我丟了一隻鋼筆……”
“哦,好的!”
在守衛的幫助下,喬博士得到了自己的鋼筆。他道了謝,隨口寒暄了幾句,將筆插在衣服口袋裡,正要離開,卻看見那個讓他印象深刻的潛在犯正坐在玻璃旁看著這一幕,見他把筆收了起來,臉上露出一點奇怪的笑。
他皺了皺眉頭,走向他:“你笑什麼?”
“我剛剛打了個賭。”林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