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稱呼他為“父”,在靈感中產生的、自己與彩色氣泡打賭的記憶,在那之後幾乎要撕裂大腦的暴虐分裂感,那聲嚎叫和……考官。
所有人的考官,都應該是弗雷迪。但他的考官,卻是一片影子。
一片……擋住了整片玻璃,寂靜注視他的黑暗。
那片影子說,讓他記住賭約,並想讓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在記憶的最後,驅散影子的,是他的血液。然而當他在係統空間裡割開自己的手掌時,卻並沒有如被黑暗所籠罩的那一刻一般,看見密密麻麻的,在血液裡流動的,金色數字。
而讓他不由得分出注意力的,還有另一件事——
胖子說,係統是個老妖婆!
……無論怎麼聽,他的係統音都始終是一名聲色冷淡的男性,絕無可被稱之為老妖婆的道理!
然而如果不是因為這次巧合,他將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畢竟,又有誰會在無限流遊戲裡,與其他人交流,彼此的係統提示音是女聲又或者男聲呢?
如果在遊戲中連發出指令的係統音也不能被相信,那麼會走上死路,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因為……
它完全有可能隻向他一個人發出死亡任務。
——儘管,到目前為止,係統並沒有對林槐進行暗害的行為。相反,在某些細節方麵,林槐居然覺得係統在麵對他時,有幾分小小的熟稔和特彆。
但他並不能因此不做出最壞的打算。
還有那扇曾在第一次進入係統空間時,便驚鴻一瞥到的門。那時它的身上纏滿了鎖鏈,並掛著巨大的鎖。而這一次,當他回到係統空間時,上麵最粗大的鎖鏈,已經斷掉了。
他不由得開始比較揣測,並懷疑,這條鎖鏈的斷裂,和自己蘇醒的記憶,脫不開關係!
並且他有種預感……當自己的記憶完全蘇醒時,這扇門上的鎖鏈會完全斷裂,而他如今,絕對不想看見“門”後的東西。
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的確是那個進入了“門”的烏鴉,或者說,他曾經是那個“烏鴉”。否則,他無法解釋自己的存在,和圍繞自己發生的種種異象。
然而“烏鴉”是人類,“林槐”是厲鬼……可是,他自己呢?
他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
“……身為厲鬼,居然也會被自己嚇到啊。”林槐坐在沙發上,苦笑著扶住了自己的額頭,“不過既然如此的話,也不太好意思稱呼自己為厲鬼了……”
他一直不承認,並一直隱隱逃避去思考的問題,終於被真實地擺在了他的麵前。
如果身份是偽造的,記憶是虛假的,一切都是捏造的話……
那麼他現在,究竟算是什麼?
要組成一個人類需要哪三樣事物?記憶,身體,人際關係?
一具不知道來源的身體,一段千瘡百孔的記憶,而現在,就連人際關係的組成,也在他的懷疑範圍內之中。
不知是敵是友的特彆的係統,步步緊迫的“門”,監控室裡的“黑影”,和自己做出賭約的“泡泡”與“男聲”,似乎以親善立場麵對他的“弗雷迪”,他體內的、似乎在嘗試分裂他的“嚎叫”……
他的記憶都是偽造的麼?但是文縣那裡……是否還會隱藏著什麼秘密?
“我到底是什麼……”
在即將被傳送出係統空間前,林槐看著自己的身體,喃喃道。
他突然覺得自己急切地需要糖類的補充,通過血糖的上升,來使自己得到溫暖。
再次睜開眼時,林槐已經回到了廁所之中。
他靜靜地,站了很久。
“喂,林槐,你出不出來啊!”路錦在外麵拍門,“你在裡麵蹲了多久了!我快憋不住了!”
在他即將撬門時,林槐終於從廁所裡走了出來。他陰冷著慘白的臉,和路錦擦身而過。儘管腦內尿意沸騰,然而當路錦看見林槐的側臉時,還是不由得一愣。
“他的臉色好差……”他想著。
林槐從宿舍裡走出。他走過素日熟悉的走廊,走過樓梯,走過操場。操場上,是在踢球的邵偉。
樹蔭下站著正在加油的林鐺鐺和她的室友。林槐站在操場旁,靜靜地看了很久。
接著,他去了圖書館。圖書館中,譚熙若在認真學習。
秦絳在風華苑買奶茶,陳樹在朋友圈裡轉發最新的鬼屋大賽,程予安在群裡和周銘聊天……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歸宿。
而他一個人坐在圖書館前的台階上,看著自己的影子一點點被夕陽拉長,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異常的漂泊和孤獨。
直到一片陰影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抬頭,看見一把雨傘。
和雨傘下的——熟悉的麵容。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想哭。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