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朝花夕拾(1 / 2)

青灰的磚牆上依舊殘留著深深的甲印,印記深出發黑,凝固著經年日久的血痕。

那是想要離開這裡的周盈,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硬生生地從牆上挖出來的痕跡。

她用指甲去挖,用血肉去磨,一點一點,以常人不能有之毅力,懷著與戀人私奔的執著心情,終於在無數次嘗試、皮肉磨爛後,從這裡爬了出去。

指甲印發黑,深入牆內,散發著濃濃的怨念與恨意。林槐幾乎能看見一隻蒼白纖長的手,十指曲起,青筋暴起,在上麵用力抓撓的場景。

為愛而生,為愛而死,在極致的愛意反轉成恨意後,再從其中誕生出紅衣的厲鬼……這大約便是周盈生前的遭遇了吧。

他將手覆在甲痕上,他的手掌大小,竟然與這些甲痕,剛好相合。

‘蘇清。’

‘蘇清。’

‘蘇清蘇清蘇清蘇清。’

如夢囈般混雜著執著狂熱的聲音傳入他的心底,在極致的怨念之下,這個聲音已然扭曲,尖銳到難辨男女。

林槐低下頭,看見散布在肮臟柴房地麵上的,數枚指甲。

這些指甲蒼白柔軟,不像厲鬼的指甲般尖利,而是軟塌塌地、淒慘地落在地麵上。

幻境世界之外。

坐在銅鏡前的厲鬼,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銅鏡之內。

它停下了梳理長發的過程。

銅鏡裡的年輕人站在牆壁前,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半晌後,他突然低下了頭。

“唰。”

他撕下了身上的一條布料!

‘他想做什麼?用布料當繩索,離開這座柴房麼?’

厲鬼麵無表情地這樣想著。熟料,在撕下這片潔白的布料後,年輕人竟讓將它展開、放在了左手之上。

布料潔白,像是一方柔軟光滑的絲綢手帕。林槐低下身,仔仔細細地將所有指甲撿了起來。

他將每一片指甲都放在這方手帕裡。白皙的指尖探向地麵,撚起染血而扭曲的指甲,卻像撿起一枚枚海邊的白色小貝殼。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沒有厭憎、沒有恐懼、也沒有憐惜,就好像這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單純的“撿拾”的行為。

他在從這間柴房裡逃亡、去進行下一個劇情點前,卻花費時間,莫名其妙地進行了這樣一個非必要的行為。最終,十枚指甲終於被他仔仔細細地集齊。他將手帕折疊成一個小包,合上,將這堆厲鬼的指甲放進自己的衣服內袋裡。

“……雖然想說有不用的指甲可以捐給彆人。”厲鬼聽見年輕人的聲音,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這四個故事都是癡情女子和負心漢的故事的話,那個所謂的書生也不是什麼好人吧……”

“既然已經變成了厲鬼,那麼也該用自己的指甲,像是剝掉牆皮一樣剝掉負心漢的皮吧。”他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著非常恐怖的話,“如果不這樣做的話……”

他露出了一個堪稱毛骨悚然的笑容:“手指上的傷口又怎麼會愈合呢?”

厲鬼:……

它盯著銅鏡中年輕人翕動著的嘴唇,就像是看見一隻飛進重重宮門裡的蝴蝶。

“有趣啊……”黑夜裡,它的雙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輝,“真有趣啊……”

隔著銅鏡,它用光裸無指甲的指尖敲了敲銅鏡。最終,它的指尖停在銅鏡中,無知無覺的年輕人的臉上。

在說出這樣堪稱黑白不分、為所欲為的話後,他轉身離開了這麵牆。

——並一腳踹開了緊鎖的大門。

“逃亡成功。”林槐勾了勾嘴角。

想要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離開戲院,對於林槐而言,其實很簡單。

他順著牆壁一路潛行,並在任何人即將撞上他時提前一步將對方打暈。在把第十二個壯漢扔進草叢裡後,林槐終於成功地從戲院正門大搖大擺地逃了出來。

他身上還穿著那身嫣紅的戲服,隻在外麵披了一張潛行時從窗戶前扯下來的一塊黑布。順著戲院,他繞到後麵的小門,並終於在其後的小巷中發現了那戶姓趙的人家。

那具不祥的棺材被停在後院的角落。趙家人似乎也不想關注這個死得很不光彩的女人。趁著四下無人,林槐掀開了棺蓋。

蒼白的女屍躺在棺底,由於天氣涼爽,還算得上乾淨新鮮。據趙家所說,她是自縊而死。然而在月光下,林槐能明顯地看見她脖子上深深的吉川線。

吉川線指脖子被勒住時,受害人下意識用手把勒住脖子的繩子向外拉而導致的抓傷。心有不甘而枉死的年輕女子,在死後往往會變得極為凶戾。

前院已經傳來了長工們的腳步聲。林槐翻身入棺,順手輕輕地拉上了棺蓋。

棺蓋發出“哢噠”的一聲,將他與屍體關在一室之內。淡淡的血腥氣與腐朽之氣傳入林槐的鼻尖。

‘不愧是死後能成為厲鬼的人……’他想著,‘這個周盈,生前可真是個狼人啊……’

他這樣想著,突然感覺身邊有了些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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