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鴉還活著時,人偶師曾幻想過無數次與烏鴉再相遇的場景。
和旁人所想的,被揍了一頓便從此對烏鴉噤若寒蟬,從此再起不能的狀態不同,在被烏鴉親手敲碎每一處關節後,人偶師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與烏鴉的再會。
在那些和烏鴉再會的幻想,或建立在懸崖峭壁上,或建立在斷壁殘垣上,烏鴉或是一如既往的囂張模樣、笑著再用刀砍向他,或是已經身受重傷、癱倒在地上、慘白著嘴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向他走來……
但從來沒有一個幻想裡,烏鴉竟然會像今日這樣……
竟然,竟然完全,完全沒認出他來???
灰衣的人偶師死死盯著穿著紫色風衣的年輕人。他並沒有回頭看他哪怕一眼,隻站在邊緣處,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唔,好像真的是跳下去了啊……”
他甚至沒看自己,哪怕一眼。
難道……他失憶了?在進入門之後,他失憶了?
不過他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呢?!人偶師在心裡咆哮。
罷了,不記得也有不記得的好處,隻是……
他胸口那團叫囂著要將林槐做成人偶的黑色火焰,燃得更加旺盛了。
不過……
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烏鴉嗎?
烏鴉消失了一年有餘,整個高級場,都未曾發現過他的蹤跡。雖然人偶師自認自己絕無可能認錯對方的臉,但他對出現在眼前的這個人,依然抱有一絲懷疑。
人偶師定了定神,他轉過頭去,對紫色衣服的年輕人故意道:“你是打算跳下去救人嗎?”
紫衣青年總算又回頭瞟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很閒嗎?”
“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人偶師笑嘻嘻道,心裡揣摩著談話的藝術,“哦,可能這樣說有些唐突,不過,我真的很無辜啊!”
他攤開手:“這兩個人,可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哦?”
他剛要說出下一句話,紫衣青年已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向我解釋這個?”
“是因為……”
——是因為,我打算取得你的信任,混入你的身邊。人偶師想。
“哦——”紫衣青年突然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笑眯眯道,“沒事,你不用害怕的。”
人偶師:??
“我不歧視惡人的。”紫衣青年真誠地說,“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點,我不會因為你殺了兩個人,就害怕你的。因為……”
人偶師:??
等等,我不是要說這個……還沒等他回完話,紫衣青年已經道:“我其實,比你還要恐怖。”
人偶師:……
紫衣青年:“嘻嘻。”
錯、錯不了,這熟悉的語氣,這欠揍的表情,這睥睨的神情……
除了烏鴉,還能有誰!!
林槐見那個灰衣青年許久沒有回應,決定自己轉回身去,繼續執行第二宇宙速度計劃。雖然這個灰衣青年看起來很像是玩家隊友,但林槐一是喜歡獨自行動,對和人組隊從來沒有興趣……
二是,那個灰衣青年比他高了足足兩個頭。從很久以前開始林槐就很討厭和人對話時必須要仰視對方的姿勢,同理,也討厭個頭比自己高的人。
嗯……尤其是某次體驗過被楚天舒抱在懷裡,咬著脖子,完全被掌控住的感覺之後……
林槐背過身,興趣缺缺地便要離開。可他沒走兩步,身後那人已經活潑地追了上來:“喂,等等我,等等我!”
他頓住腳步,側過臉,用眼角去掃那個人。那個灰衣青年見他看了回來,笑容愈發燦爛:“我們一起走吧!”
“為什麼?”
“咱們都是隊友,在遊戲裡,互相照應一下,不也挺不錯的嗎?”灰衣青年陽光燦爛道,“而且說不定……我知道走出棋盤的方法哦?”
林槐挑了挑眉毛:“哦?你是指……”
灰衣青年剛要上前,一把菜刀已經刺入了他的腳邊。始作俑者摸了摸身上剛被拔出菜刀的傷口,無聊道:“你是指,像剛才你殺死另外一個倒黴玩家的,那種逃離方式嗎?”
方才還歡快的氣氛瞬間便凝滯了下來。灰衣青年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眼裡也多出了幾分厲色:“哎呀,你已經發現了啊?那這下……”
“沒事,你不用害怕。”林槐善意道,“我說過,我不介意心狠手辣的玩家。”
灰衣青年隻好聳聳肩。他頓了頓道:“既然這樣,我們就真誠一點吧——其實,除了殺死彆的玩家之外,還有彆的逃離棋盤格的方式。當然——”
“為了比較輕鬆,比較有趣,你選了殺死另一個玩家的那種方式?並且在獲得離開資格之後,你還出於某種古怪的惡趣味,決定在這個棋盤上逡巡不去?”
“喂喂,這!”灰衣青年大叫著,“這也太冤枉我了吧!”
“那麼問題來了,會停留在棋盤格上找樂子,並圍觀了一起跳崖喜劇的你,為什麼在初次看見我的時候,就決定跟上我,甚至還打算告訴我離開棋盤格的方式呢?對了——”
灰衣青年悚然一驚,全身的寒毛都因此炸開了。
林槐的臉,距離他的臉,隻有一寸不到的距離。
!!
他們才聊了沒幾句話呢!
灰衣青年萬萬沒想到烏鴉居然會直接動手,當然,這的確符合烏鴉的性格,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