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淩昭留了狠話,江晚晴就在等他許下的‘成全’。
雖說死後就能回現代,見到父母和朋友,但是對於死亡,她到底也是有點害怕的,起初便是以這種又畏懼又期待的情緒,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就連傻乎乎的寶兒,都知道主子狠狠得罪了攝政王,怕王爺暗地裡使壞,便格外留心起了平時的飲食,緊趕著翻找出從前試毒的銀筷子。
等王爺離開後,外頭送飯菜進來,寶兒自告奮勇,搶著就要試毒。
這可真是麻煩透了。
江晚晴搶過寶兒手裡的筷子,牢牢護著自己的飯食,不準彆人動,夾起一筷子就要往嘴裡送。
寶兒心驚膽戰,死命地拽著她的手腕,不讓她吃那不知有毒沒毒的菜,哀求道:“娘娘聽奴婢一句,王爺動了好大的脾氣,隻怕他存了歹毒的心,這菜……先讓奴婢替您試一試!”
江晚晴歎道:“就算當真是催命的飯,那也是我的命數。我受困於長華宮,本就隻能任人宰割,躲得了今天,還能躲明天嗎?”
寶兒雙眼含淚,拚命搖頭:“使不得、使不得!真、真有萬一,奴婢也要走在娘娘的前頭,怎可讓娘娘以身犯險!”
江晚晴無奈:“他要殺的是我,你死了有何用。寶丫頭聽話,快放開……人生自古誰無死?也許我的死重於泰山呢。菜都涼了,該上路了,你彆搗亂——”
寶兒隻是不肯,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還是容定執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嘗了一口。
寶兒和江晚晴皆是一怔。
江晚晴第一個反應過來:“小容子,你——”
容定淡淡笑了笑,聲音平和:“口味淡了些,還好。”
寶兒花容失色,驚叫道:“小容子你傻啊!快吐出來,萬一有毒的,可不害了你的性命!”
容定又是一笑,平靜地一道道菜嘗了過去,然後放下筷子,道:“娘娘請用。”
江晚晴盯著他一會兒,見他容色如常,過了好些時候,還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嘴唇也沒發黑,依舊是極好看的淡粉色。
寶兒喜道:“娘娘,沒毒!”
江晚晴卻失了興致,起身離開,懨懨道:“我沒胃口,你們自己吃。”
寶兒茫然望著主子的背影,呆了會兒,轉頭看著往碗裡夾菜的少年,揚眉道:“瞧不出來,你的舌頭這般挑剔,平日裡吃慣了粗食,禦膳房送來的山珍海味,你倒嫌棄味道淡了。”
容定微笑,道:“我也瞧不出來,原來寶兒姑娘的膽子這麼大。”
寶兒奇怪:“你什麼意思?”
容定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口,一本正經道:“幸好無毒,若是裡頭真加了點什麼,寶兒姑娘搶過去吃了,先是眼睛流下黑色的血,和你的眼淚混在一起,好不嚇人。接著鼻子和嘴巴也流血,牙齒都染成了黑的,最後七竅流血,死狀淒慘,堪比索命厲鬼——”
寶兒每聽一句,臉色就白了一分,忍不住捂著耳朵,跳了起來:“你亂說什麼?走開走開!就知道嚇唬我!”
容定見她慌不擇路地逃走了,笑了笑,拿起一雙乾淨的筷子,端起碗,走回江晚晴的房裡。
江晚晴坐在床上,臉上寫滿了失望,正在連連歎氣。
容定蹲下,柔聲道:“方才王爺在時,娘娘跪了好一會兒,又掉了眼淚,折騰下來不累麼?好歹吃一點。”
江晚晴扭過身,向著床裡邊:“說了不吃。”
容定夾起一筷子菜,哄道:“就一口。”
江晚晴悶著不說話,他便一直舉著筷子,江晚晴看不過去了,雙唇張開,任由他喂了點菜,心不在焉地吃下去,味同嚼蠟。
容定眼裡漫開一絲笑,就那麼一筷子一筷子的,耐心喂了下去。
江晚晴原本一心求死,根本沒的胃口,後來一想,就算等死,那也要存足力氣,沒準淩昭準備登基以後,才一道密旨送她升天呢?
她看著容定,很有幾分不好意思,接過他手裡的碗筷:“你剛才說味道淡了?我吃著正好。”
容定眸中溫柔似水,耐心解釋:“小時候,我三不五時的生一場病,各種各樣的藥用了不下百餘種,儘是些苦澀難下咽的,因此我的口味挑剔,甜要極甜,鹹也要極鹹。”
江晚晴勸道:“這習慣不好,多糖多鹽易得病。”
容定笑起來,細長的眼睛彎著,眼底的柔情更是能滴出水來:“多謝娘娘關懷。”
等到他退了出去,江晚晴斜靠在床榻上,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巧合嗎?
自小體弱多病的人,難道都有這壞毛病?
上一個口味這麼古怪,甜要極甜,鹹要極鹹的人……如今躺在永安殿的金棺裡,早已過世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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