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早上,江晚晴如坐針氈。
淩昭離開後,父親沒有再提搬家的事,坐在客廳裡看了會兒經濟雜誌,後來又回書房處理幾份文件。他走到哪裡,她就默默跟在後麵。
江元毅看的好笑,故意板起臉:“跟著爸爸乾什麼?像個小跟屁蟲,又不吱聲。”
江晚晴低著頭,還是一向乖巧的模樣,眼神卻是少有的堅定:“爸……我很少求過你,就這一次,你信我一次,給他一個機會。他會證明自己……我也會。”
江元毅歎氣。
女大不中留啊,這還沒大呢。
從小到大,江晚晴一直都是很佛的性子,幾乎就沒開口要求過什麼,有好東西,送給她,她當然高興,不給,她也從不強求。沒想到難得開一次口,竟然是為了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小子。
想到這裡,他更苦悶。
中午的時候,張英華在廚房裡做飯。
福娃聞著香味下來,嘴裡含著棒棒糖:“姐姐,剛我看見皇叔來過。”
江晚晴說:“你叫我姐姐,也叫他哥哥吧。”
福娃哼了一聲:“我才不,我偏不。”他舔了會兒棒棒糖,又問:“他來乾什麼?”
江晚晴輕聲歎息:“提親。”
福娃驚訝:“空手?他怎麼好意思的。”
江晚晴:“唉?”
她是從沒往這方麵想,江元毅當然也不會。
然而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
張英華衝著外麵叫:“老公,開下門,我走不開!”
江元毅就去開門,看見去而複返的人,愣了愣:“怎麼又是你?”
淩昭一手拎著一對鴿子,另一隻手拎著一隻伸長了脖子叫的活雞:“早上來的急,差點失了禮數。”他把東西放下,對著驚愕的男人略一頷首,轉身就走。
江元毅看著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叫起來:“等等!你這個人——”
對方早已走的影都沒了。
他隻好拎起地上的東西,抬頭看見二樓的江晚晴和福娃,哼了一聲,走進廚房。
張英華正忙得額頭上冒汗,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看見江元毅手裡的鴿子和雞,傻眼了:“你發什麼神經!明知道我不會殺雞,你還買回來,存心折騰我!”
江元毅張張嘴:“這哪裡是我——”話沒說完,張英華就把他推了出去,氣的他咬牙:“都怪那個臭小子!神經病!”
福娃吃著棒棒糖,看了好一會兒的戲,咯咯笑了兩聲,轉過頭:“姐姐?”
江晚晴正出神,聽見他的聲音,回神:“嗯,什麼事?”
福娃搖頭晃腦的:“沒什麼。你乾嘛笑那麼開心。”
江晚晴低眸,唇角彎彎的。
“……有嗎。”
深夜。
父母的主臥沒動靜,燈關了,福娃也睡下了。
江晚晴披著一件風衣,輕手輕腳出去,站在陽台上,往旁邊看,果不其然撞上淩昭含笑的視線。她輕輕咳嗽了下,本想責備他自作主張提什麼親,話還沒出口,唇角便忍不住上揚,低笑起來。
淩昭問:“笑什麼?”
江晚晴說:“我媽連殺魚都不會,你送鴿子送土雞,害我爸被念了一頓。”
淩昭走近,“我會,明天我過去一趟。”
江晚晴側眸,看著他。
今夜無月,隻有遠處泛黃的路燈。
少年衣衫單薄,看起來熟悉又陌生。臉不是從前的他,聲音更不是,可語氣中的理所當然和篤定,與記憶中的帝王如出一轍。
這讓她溫暖,又安心。
她開口:“你就不怕我爸讓你吃閉門羹嗎?”
淩昭笑了笑,不怎麼在意:“那就等,現在又不忙。”
“現在?”
“對。”他看了她一眼,笑意漸深:“你父親說,想娶你,必須考上好的大學。以後學業繁重,總會忙一些。”
“我給你補習啊。”
“好。”
江晚晴趴在陽台上,整個人都是放鬆的,隨意的問:“你以後考什麼學校?”
原本以為他肯定會說,跟你一樣。
結果,他回答:“公安大學。”
江晚晴一下子站直了:“警察?”
淩昭瞥過來,挑了下眉:“怎麼緊張了?”
江晚晴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搖了搖頭:“沒有,隻是驚訝。”
淩昭沒說什麼,用手撐起身子,輕輕一躍,瀟灑落地。他微彎下腰,盯著她看了會兒,直看的她心虛了,才伸手點在她額頭上,戲謔:“撒謊。”
江晚晴遲疑:“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他自然的接話,“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江晚晴默了默,嘀咕:“……說的好像當皇帝不是自願的。”
淩昭坦然,“一半一半。沒那麼好。”
江晚晴問他:“那在北地打仗,你又喜歡嗎?”
少年眉目不動:“原來一直過的不錯,直到你嫁了人。”
江晚晴萎了下去,不吭聲了。
她想,哪天真結婚了,她一定要讓他先簽個協議,不準動不動扯舊賬,不然以後結了婚,她不就沒翻身的餘地了,吵架永遠贏不了。
轉念一想,沒這必要。
他一向讓著她。
淩昭站在她跟前,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低聲道:“可惜沒有弓箭。”他微涼的指尖輕觸少女耳後的肌膚,語帶惋惜:“提親沒有大雁,寒磣了點。”
她說:“沒關係,你在這裡也獵不到大雁,沒準還犯法。”
他微笑,聲音更輕:“那時候,總想著到尚書府說親,要有一對大雁,珍禽異獸——虎皮都準備了兩張,最後沒用上,看著心煩。”
江晚晴低下目光,問:“你獵的?”
他頷首。
江晚晴沉默了會,抬眸看他,“太危險。”停頓片刻,終於鼓起勇氣,“七哥,你要考警校,那就考吧。可你答應我,這輩子來之不易,我們……我們好好的。”
淩昭攬她入懷,擁住:“沒什麼可怕,我護著你。”
“護一輩子。”
“好。”
“也要保護你自己。”
“好。”
“還有——”
少年看著她,等她往下說。
“比起鴿子和雞,你先存錢買戒指。”江晚晴舉起手,讓他看她光禿禿的無名指,哭笑不得:“哪有你這麼求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