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雖精明,但也看不透人心,見黛玉年紀小,隻當她好糊弄,可聊了一陣,卻漸漸的發現黛玉言之有物,有些話意有所指。
她略有些心驚。
“前些日子我住在陳家,陳家太爺是刑部尚書,他家上上下下都對刑律倒背如流,陳家姐姐上回同我說,官員女眷私放印子錢……夫君是要被革職的。”林黛玉看了王熙鳳一眼,“璉二嫂得空還是看看本朝律例吧。”
王熙鳳確定黛玉這話就是同她說的,麵上的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了,頗覺難堪。
“林妹妹說的是。”
如今她這位林表妹可真是了不得,哪裡還看得見昔日剛到榮國公府時的戰戰兢兢?
昔日的林黛玉,初到榮國公府時生怕行差踏錯,她這樣的人精,又豈會看不出黛玉的膽怯?
而今再看,真真是今非昔比。
她對上黛玉清明的目光,都不由得自慚形穢。
王熙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林家的,黛玉話語裡提到陳家的姑娘,想是那位陳家唯一的大小姐,陳瑩瑩。
這些消息王熙鳳不相信黛玉自己能查出來,想必是從陳瑩瑩那裡聽來的,連陳瑩瑩這樣的小姑娘都能知道,她做的這些事,在一些人眼裡是不是透明的?
黛玉今天是特意提醒她嗎?
賈璉本就沒什麼本事,靠著家裡才捐了個正五品的同知,但也隻是掛個名兒,隻是為了好聽才捐了這麼個官兒,也不必去衙門辦公。
若是因為她,連這花錢捐來的同知都被革除,王熙鳳想想也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她原就是掐尖好強的人,隻要想到會在賈璉麵前抬不起頭來,就心中不平,可若不放印子錢,這府中的虧空誰來填補?拿她的嫁妝嗎?她又不是個傻子。
“二奶奶想什麼呢?”賈璉與王熙鳳同坐一輛馬車,見他媳婦坐上來就一直在走神,忍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王熙鳳回過神來,“還不是家裡頭這些事兒,千頭萬緒的,煩心。”
賈璉也不懷疑,賈家的下人少說也有數百,事兒堆起來確實難處理,這還是王熙鳳手段了得,才將這些人治得服帖,倘或換了賈珠之妻李氏來,隻怕鎮不住下頭這些人的小心思。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隻管同我說。”賈璉道。
王熙鳳笑著同他說話,心裡卻知道,賈璉說是幫忙,不過是想撈一些好處,她將話岔了過去,打算回去看看朝廷律例。
而黛玉這邊,說實話,她提醒王熙鳳,並不是想拉她一把,隻是可憐那些被剝削的百姓。
還不起印子錢,有些拿女兒抵債,有些更是被逼死,不然為什麼說損陰德呢?
隻希望王熙鳳能聽勸吧,否則,她聽陳瑩瑩話裡的意思,陳家大哥似乎有意懲治這些私放印子錢的貴族,並且已經開始行動,倘或王熙鳳不聽勸告,那也隻能自食惡果。
宋雨婷出了月子後,便有意的讓黛玉接觸她兩個兒子。
這兩個弟弟生的白白嫩嫩,看著就很健康,不似她胞弟,連哭聲都很細弱。
對這兩個白白胖胖的弟弟黛玉也很喜歡,她給做了好些衣服給弟弟穿。
係統曾給她獎勵女紅精通,她如今的針線功夫,一般人可比不得她,住在陳家的那段時間,陳瑩瑩可是隻要得空,就來找黛玉學針線。
而陳家這邊,黛玉被接回去之後,陳瑩瑩就覺得有些空落落的,整個陳家第三代,就隻有她一個姑娘,陳瑩瑩平日裡也難免寂寞,好不容易來了個林妹妹,偏偏也隻是暫住的,到了時候,就被家人接了回去。
形單影隻的陳瑩瑩又開始思索著什麼時候出去玩玩,一個人呆在家裡,著實悶得慌。
展眼到了二十七這日,陳蘊藉的幼弟陳蘊裕滿了周歲。
老來得子,陳老爺對這個幼子格外的喜愛,洗三和滿月都辦了酒,如今滿周歲,這抓周禮更是不能缺,對這個弟弟,陳蘊藉相處的不多,因為尚在繈褓中的嬰兒還不能說話,就更不必提交流,何況他幾乎每日都要去書院,哪裡來的時間跟弟弟相處?
即便等幼弟會說話了,陳蘊藉也覺得自己跟弟弟沒什麼好聊的,年齡差得太多了。
陳蘊藉這個頗受父親寵愛的幼弟,在抓周禮上拿了個算盤,他父親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陳家是書香之族,疼愛的幼子卻抓了個算盤,這以後是要去經商?
傳出去要被人笑死的。
陳蘊藉和他大哥從來是不信這些的,不過是取個好兆頭而已,即便沒這個好兆頭,隻要用心教養孩子,還能長歪了不成?
家裡這些雜事並不能影響到陳蘊藉的向學之心,除了每日例行的練鍛體術、學騎射以及學簫,他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花費在了如何讀書上。
時間過得飛快,展眼過去小半年,陳蘊藉這日照舊去書院,同陸永元和邵宜年午間外出吃飯,聽邵宜年說起了近日京中的新聞。
“如今外頭都在笑話盛清涵不自量力,自取其辱。”邵宜年很是有些憤憤不平,“他們都不知道盛清涵到底有沒有學問,憑什麼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