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衫披得匆忙,滿川這才有了時間整了衣衫,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外衫攏了攏,他不甚在意有些鬆散的鬢發,用神識匆忙往四周一掃,確定無人才將禁製打了開來,大步走了進去。
在石床上的傀儡顫顫巍巍地握緊了手指,將睜開的雙眼隨即閉上。
她可不敢讓滿川發現異樣。
僅僅是三個時辰,她這副身體便有了實質性的變化。
她能稍微動彈一下了,不像之前那樣半點動彈不得,碰了碰嘴皮子都能將身體裡那丁點力氣消耗完。
這是個好消息,花憐興奮的睫毛顫抖,所幸幅度過小,滿川心事重重並未發現。
滿川在想合歡鏡的事。
早些年,他是聽過合歡鏡的。
他身為劍修,又是修煉無情道的劍修,除了在門派深受師尊教導,每過段時間便是要下山曆練的。
蒼山派有一峰便是公布門派任務,發放在門派玉簡裡,按任務難度給予一定的報酬。
小則施肥除草,大則秘境取物,滿川向來獨來獨往,唯獨有一次遇見齊真人的老來子——齊麟。
那一次的任務他們要去最西邊的銅鼓山,替那被山下村民供奉的妙音菩薩奪回被妖蛇偷走的大鐘。
妙音菩薩受了許多年的香火,那手中所持的大鐘隔了多年也成了一件了不得的法器,這法器雖無攻擊力,卻能抵一次金丹即成的天雷。
但菩薩的廟宇是妖物萬萬不能進的,那蛇妖動了心思,化了一妙齡女子引得愚笨的樵夫趁著黑夜將那手中的大鐘取下,得了這法器。
待廟宇的和尚發現大鐘不見時,已是第二日,那妖物吸了那樵夫的精氣很快溜進山林中。
山下的村民上山來求蒼山派,這才有了這一任務。
齊麟模樣得天獨厚,又投的一把好胎,在蒼山派過得順風順水,修為同當時的滿川相差無幾。
兩人下了山在村子裡晃了一圈,齊麟墨色衣袍立在寺廟中凝望著菩薩。他挺得筆直,一雙手背在身後,頭頂銀鑄發冠,便是隻瞧背影也知是一俊俏兒郎,貴不可言。
滿川麵目淡薄,立在廟內的妙音菩薩慈眉善目,嘴唇微微張開,張開的右手上空無一物,白石雕的食指硬生生被掰斷了一截。
那法器是硬掰下來的,樵夫愚笨卻力氣大。
“這年頭,連菩薩的法器都敢搶了。”滿川聽到傲氣的青年笑了兩聲,轉頭之時眉目飛揚,充斥著他從未有過的光彩,“滿川師弟,我們走罷!”
立在門口的和尚不急不躁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多謝仙人。”
齊麟走在前頭,滿川隨之左右。
也許是覺著滿川過於安靜,齊麟也不藏掖,主動同他說起話來,“滿川師弟可知曉那妖物為何盜那法器?”
滿川搖頭,他並不感興趣。
“那日我從父親口中得知一寶,名為合歡鏡。”
滿川抬眼看他,青年嘴角常年揚起,便是講起這種密事也並未遮掩,那臉上似是帶著笑,同滿川完全相反。
“那物長在合歡花中,僅巴掌大小,卻能為元嬰修士抵一次天雷。”
滿川眼中驚詫,齊麟卻笑了一聲。
“那菩薩的法器大同小異,卻也能擋一次築基修士突破金丹的天雷,那妖物靠吸人精氣為生,這天雷越發厲害……”
“若是沒這法器,它必定是要隕落的。”
“天道無義,便是連普通修士都不放過,又何況是這等歪門邪道的畜.生。”
滿川收回了心思,他望了傀儡一眼,還是將她擱在了芥子袋中。
他需得下山一趟,購置些東西了。
山下的鎮子裡有一藏得隱秘的傳送陣,需花費下等靈石五顆便能去修士的街市。
滿川身上的靈石擱在芥子袋中,花憐瞧過,有一堆小山那麼多,質感頗好還閃著光。
滿川披著星夜往山下趕,修士的街市到了晚上才是最熱鬨的時候。
街市裡擺滿了攤子,地上擱著的東西千奇百怪,有不少修士披著黑袍,左挑右撿的,裹著臉去詢價。
在傳送陣上他隱了容貌,一張臉變得平淡無奇,外衫也換了一身,灰袍黑鞋,倒是不太打眼。
他此次是去買些材料,他的劍在上回同齊麟的打鬥中受了些損壞,連帶著他自己也跟著受了不小的傷。
連帶著討價還價的背景聲,他貼著牆麵行至一綠燈籠閣樓,在一門上敲了三下,嗓音也變得粗獷些,“東山豳風。”
那門悄無聲息打開,滿川鑽了進去,那門又自動合上。
裡麵黑燈瞎火,滿川走了兩步,刺啦一聲那牆壁邊上的蠟燭燃了,印出這店裡的大體麵貌來。
牆上掛著的什麼都有,麒麟獸的蹄子、泛著光的鋸齒刀葉,又或者是一把沾著灰的蒲扇子,櫃台的綠衫娘子手肘撐在櫃台上,媚眼如絲,“道長來了。”
滿川將寫了材料的紙遞了過去,聲調降低,“我一刻內要這材料,可有?”
綠衫娘子將手伸了過去,指尖瘦弱如蓮,滿川一把拍掉,“正經些。”
“有是有,”綠衫娘子作罷,聲音起此彼伏,歎了口氣,“道長多給些銀錢便是了。”
從芥子袋取出中等靈石來,滿川擱在桌上,那靈石發出不小的碰撞聲,瑩綠色的光照的那娘子心花怒放,說話都殷勤些,“道長稍等,我去去便來。”
劍修立直了身子,突得喊住了她。
綠衫娘子眨了眼,“道長可還有吩咐?”
做生意的娘子向來察言觀色,她見那道長眉頭皺起,眼中透著躊躇,“道長說便是,我青娘子雖貪財,嘴巴卻緊的很。”
似乎在考慮,那道長瞧了她一眼,半晌才開了口,“你這可有女子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