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2)

半山豪宅區的主乾道上。

黑色的賓利速度淩厲,但十分穩健,一看就知道是老司機。

顧文越靠在車裡打個哈欠。

真是又困又餓。

——內心真誠地感激顧家大哥的車技如此之快。

車外的右後視鏡中,顧家保鏢的奔馳,跟得不遠不近。

若是有其他車輛切進來,奔馳也能第一時間改道再跟上賓利。

顧文越托著下巴觀察那台奔馳,輕聲讚歎:“保鏢居然跟得這麼剛好?”

顧晉誠的鳳眸掃了眼車內後視鏡:“他們是專業的。”

話音剛落,顧晉誠的手機震動。

他降低車速,等一個紅燈時候才取過來。

“喂?”

顧崇語氣很慎重地詢問:“晉誠,你帶文越出去了?那個……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顧晉誠瞥了眼撐著腦袋發呆的顧家二少爺,淡然說:“有點事。”

“什麼事?”

顧崇聽上去有些緊張,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出去說?還要開車這麼麻煩?”

紅燈開始倒數計時,顧晉誠快速道:“爸,稍等。”

顧文越本來在神遊天外,聽到這個稱呼才打起精神,卻見他拿著手機遞過來,他本能地接住。

顧晉誠繼續開車,緩聲:“你跟爸說。”

“哦。”顧文越動作自然地舉起手機,語氣輕鬆地問,“父親?怎麼了?”

顧崇聽見養子的聲音,放心下來,再感覺他好像挺開心?

“沒,我問問晉誠你們這麼晚去哪裡。”

“啊……”

顧文越了然地瞅瞅開車的大哥,難怪讓他自己回答,原來如此。

他不好意思說嘴饞肚餓要去吃東西,就道:“我有個東西忘記在外麵了,大哥說他送我去拿。”

顧晉誠挑了挑眉,未置一詞。

顧文越跟顧崇說上幾句閒話,才掛斷,“呼”地鬆口氣,將手機鎖屏放在中間,嘀咕道:“父親還真是,估計是以為我們吵架吧。”

頓了頓,又嘀咕,“張管家也真是的,他眼神有問題。我那滿臉開心地要出門吃東西,能是什麼壞事?”

顧文越搖搖頭,不過眉宇間滿是笑容。

——被家裡長輩關心嘛,總是好事,證明長輩惦記呢。

顧晉誠留意他的語氣,把控方向盤的手指,指尖輕輕地摩挲。

——這就開心了?

-

臨海大宅。

二樓主臥。

顧崇將事情緣由告訴張管家,想了想便笑:“最近他們兄弟挺好的。是我們想多了。再說兩個孩子都這麼懂事,不會吵架。”

他前幾天進醫院後,也越發覺得一家人的關係其樂融融。

這病發作的,也是意外地成全他的一樁大心願。

張管家聽完,倒是有些奇怪:“大少爺讓二少爺用他的手機,跟您說電話?”

“啊?”顧崇聽見他的反問,點了點頭,“是啊。”

說完,他也意識到哪裡不對。

顧晉誠的性格嚴格說起來有點獨,很少、幾乎沒有和任何人如此親近。

顧崇被張管家這麼一說,突然之間又想起顧晉誠看養子的眼神。

這關係怎麼一下子就這麼好?

顧崇感覺自己有點想太多,他疑神疑鬼地看一眼張管家,欲言又止。

張管家問:“怎麼了老爺?”

顧崇擺擺手:“沒事沒事。”

——他要再觀察觀察。

-

珍府。

京城老饕心中的蟹黃聖地。

顧家保鏢在出發時就已經提前聯係珍府,車一到貴賓停車位,直接有餐廳經曆前來引入。

一行人走的是特殊通道,沒見什麼其他食客。

顧文越就走在顧晉誠身邊,對著前頭引路的經理問起餐廳螃蟹何來,又有什麼好菜式介紹。

經理垂眸,十分恭敬,甚至都沒有直視這兩位器宇軒昂的大人物。

他聽這位年輕些的先生更親和,他笑著說起,珍府鼎鼎有名的螃蟹十八吃以及每年金秋的螃蟹宴。

顧文越聽得食指大動,不免歎息:“可惜了,我早不知道呢。”

身旁的顧晉誠邊走邊沉聲說:“預定明後兩年,各兩桌。”

經理一愣,反應過來對自己說,連忙高高興興地應了:“好好!”

簡直意想不到,明後兩年的兩桌螃蟹宴,竟然輕而易舉地預定出去,他的眼神登時更加熱絡了,笑得合不攏嘴。

顧文越有些小小的疑惑:難不成顧晉誠也喜歡吃麼?還是他有什麼商務宴請的需要?

不過美食當前,他也懶得細想。

從貴賓客梯上三樓。

包廂外豎一對聯,木質匾額上麵刻了字,用群青色調的顏料描過。

——“莫道無心畏雷電,海龍王處也橫行”。

顧文越站在包廂門前,仰頭賞了賞。

經理稍稍有些得意,笑說:“這是我們老板的墨寶。”

顧文越點了點頭:“這顏體配上皮日休的這一句詩,真是漂亮,氣勢闊達,夠大氣。”

顧晉誠的眸光也掃了一眼對聯。

經理豎起一個大拇指,真心佩服:“您連顏體和皮日休都知道,您真是厲害。”

顧文越笑得疏朗,邁進包廂,這又是哪門子的厲害?

擱在往日,他哥幾個不得在門前就開始比試一番肚中墨水?

望江包廂內。

整麵落地窗,直麵橫貫京城的雲京大江,對岸是綺麗繁華的南城風光。

因為是兩個人吃,確切地說是顧文越一個人吃。

他直接勞煩經理將長條桌案抬到窗邊,正對江景吃東西。

這也不是什麼太高的要求,經理立刻要轉身出去,要去叫服務生進來,卻聽另一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貴客道:“不必,讓他們來就行。”

“他們”說的是顧家的兩位高大的保鏢。

“是是是。”

經理聽這上位者的沉穩語氣,連忙答應,開始和保鏢一起搬動長桌。

他暗自忖度:

年輕的先生呢,風流倜儻、矜貴但親和;

年長的先生,則是沉穩大氣,頗有不動聲色但掌控全局的意味。

一兄一弟,立見長幼。

桌子搬動好,兩名保鏢去包廂外。

顧文越坐進宋製的官帽椅中,看著經理遞過來的菜單冊,選了蟹黃金和蟹黃麵,蟹釀橙。

經理認為菜少不夠兩人吃,但他知道分寸,隻確認再三,而不是直接提醒。

顧文越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隻道:“就我一個人吃,足夠了。”

顧晉誠抬起右手手腕,看了眼時間,言簡意賅地對經理說:“先上菜。”

經理這才連忙撤出去,瞧著門外兩位嚴守的保鏢,他實在是不知裡麵的兩位是什麼來頭。

等去安排時,才聽一個服務生拽著他的衣服,眼裡冒著興奮勁兒地問:“經理,裡麵的是誰啊?”

服務生們隻知道有客人很講究,不讓太多服務生接待,他們都無法近距離接觸,因此都十分好奇。

經理搖搖頭:“不清楚。”

他其實都沒怎麼仔細看兩位貴客的長相,怕不禮貌。

另一人翻閱預定電話記錄本,看到姓氏是張:“城中沒有姓張的有錢人能開賓利吧?還帶保鏢,那得多有錢?”

經理道:“能用上保鏢的人,需要來我們這種菜館都報上自己的大名嗎?這不是殺雞用牛刀?肯定是保鏢或者助理的姓氏。”

“哦哦哦。”服務生憨笑,“也是。可怎麼來我們這種小地方?”

經理頗為驕傲地扯了扯西裝衣襟:“誰讓我們是京城第一家的蟹黃館子呢?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忽然一個服務生幽幽地說:“我看到了其中個子高的那個,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這個人。”

他摸出手機,給他們看了看上麵的照片。

某大型經濟論壇上,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坐在特邀企業家席位上。

單單隻是側臉,已足夠展現他棱角分明的英俊樣貌,與大氣沉穩的冷峻氣質。

“顧……致遠集團的顧晉誠?”經理愣了愣,將照片上的人與剛才那位年長的先生做對應,立刻瞪大眼睛

——還真是,氣勢十分接近,話也不多,顯然是身居高位、常年發號施令的人才有的氣度。

經理指了指幾個人:“好了好了,彆八卦這些事情。大家趕緊忙自己的吧。”

“經理我能……進去倒茶嗎?”一個服務員笑著問,“讓我去怎麼樣?”

其他服務生也躍躍欲試。

經理哼笑道:“不會讓你進去的,他們會叫保鏢來。不信你試試。”

服務員不信邪,果真去了,結果叫門外保鏢攔住,取走托盤請他先行離開。

他隻能訕訕地回去,背著包廂瞪眼:有錢人擺什麼闊氣?!

在走廊上轉個彎,他借口去洗手間,拿著手機去了一層的外麵,打給自己一個做財經的記者朋友。

“你知道嗎?我們餐廳今天來了個有錢大佬。你一定猜不到是誰。”

對方笑了:“你都說大佬了,我猜猜看。”

他一氣兒說好幾個名字。

服務生都否決,最後神神秘秘地提示他:“姓顧。”

“啊?顧?哪個顧?”對方似乎遲疑,半晌才問,“顧家,顧崇?顧晉誠?”

服務生在網絡上找到的資料少,不知道顧崇是誰,隻說:“對了,就是這個顧晉誠。”

對方十分感興趣:“操。你們餐廳蓬蓽生輝啊。他去乾什麼?吃飯?不是吧。他好像很少跑外麵吃飯,我們很難抓他的私生活新聞。”

服務生敏感地以為對方不信任自己:“我騙你乾什麼?我就在他車前,我給你拍個照片吧,賓利。保鏢開奔馳。”

他退回手機桌麵,找到對方的微信號點擊拍攝照片,找了個角度把賓利和奔馳的車牌都拍進去。

沒多久,對方一聲“挖槽”。

“真的是顧家的賓利,牛啊兄弟。他們吃什麼?跟誰一起?現在還在嗎?你有彆的消息?”

服務生得意地蹲在牆角:“跟一個帥哥,被保鏢擋住我看不到臉。我們小服務生進不去,就讓經理進去幾次,後麵倒茶端水都是他們自己保鏢乾的。不讓進。吃的菜是……”

他報出菜名。

對方笑了:“行!謝兄弟,我回頭請你吃飯。我現在就來!”

服務生好奇問:“對了,這個顧晉誠是不是真的特彆牛?”

能讓財經記者大晚上趕出門的“新聞人物”,豈不是比他想象的更厲害?

“他現在接手的致遠集團是幾千億的大公司,家族資產是富豪排行榜第一,他爸顧崇心臟病很久了,他唯一的叔叔去世了,其他顧家的叔伯兄弟都乾不過他。錢隻在他一個人手裡,你懂嗎哥們。”

對方似乎一邊跑一邊說話,帶著一點喘,“但是很奇怪,顧晉誠十八歲之前,壓根沒人知道,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個天才商界大佬。很多人都想知道他過去的事情呢,但他不接受采訪,很神秘。”

這世界上的事情,越神秘,就越有人想挖掘背後的故事。

服務生聽得一愣一愣,其他都沒聽見,隻在乎那個數字:“牛逼。幾千億啊?得多少零啊?”

對方笑了:“這隻是明麵上的,他自己本人的資產誰知道有多少。再者顧家做的是基建、能源,說不定你每天上下班做的公交車和開的那條大馬路,都是他們家搞的。哈哈。好了,我開車你等我。”

服務生興奮地道:“行,你快來吧,我給你找個高點的位置拍照,等他們走的時候你應該可以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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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包廂內。

保鏢倒了茶之後離開。

顧文越飲茶,對著外麵的江景笑得怡然自得,施施然問:“大哥,你平日自己出來也這樣?”

雖然是上流人物的排麵,不免也稍微拘謹了點?

顧晉誠視線如蜻蜓點水般在他鼻尖上停了停,隨後移開,同樣看向繁華江景。

“嗯。”

什麼“嗯”?

顧文越想,他是有什麼溝通障礙嗎?

不管旁人怎麼說,都一個“嗯”字走天下?

顧文越拎起黃銅的水壺,給他倒茶,帶著點玩笑話的意味:“這頓算是你請我嗎?”

顧晉誠重新將視線挪到他笑得恣意放鬆的臉上,那雙桃花眼總是弧度曼妙地勾著笑容,有幾分調笑,又有幾分認真。

“我請。”

顧文越滿意了,放下茶壺,用茶杯碰了碰他的:“真好,有人請客。”

這個大哥,不賴,很罩得住。

顧晉誠挑眉,仿佛對他這種“莫名的喜悅”感到莫名的不解,卻又被莫名地感染,甚至自己也莫名的放鬆。

沒等多久,三道菜一起上來。

蟹黃麵和小菜都十分不錯,不愧是城中稱得上首位的餐館。

麵條的分量適中,剛好一個人吃完又不會撐。

顧晉誠沉默地欣賞他慢條斯理吃麵的動作。

顧文越嘗一口,滿意地笑了,暢快道:“還是曹公說的好,‘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卻無腸’,我喜歡螃蟹這東西。”

沒有心肝的橫行公子,聽著就一世無憂,舒坦隨心,被人吃掉又如何,一輩子快活就行。

顧晉誠放下茶杯,問道:“哪個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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