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傷不比其他,明明沒破皮沒流血,但就是疼。寧姝手上被纏的嚴實,不方便抱孔雀藍釉罐去床上,今夜便將他放在了外間,與其他的瓷器們呆在一處。
夜深人靜的時候,瓷器們估摸著寧姝睡安穩了,這才又開始竊竊私語。
小白看著被擱在桌麵上的孔雀藍釉罐,頗有些幸災樂禍:“喲,今晚小孔雀這是失寵了?怕是姝姝看上了皇上英武,小孔雀日後得讓位了。”
秘葵無奈:“小孔雀不能說話,說不準連個生魂都沒有,你和他置什麼氣啊?”
要是有形體,恐怕小白此刻就要昂起驕傲的小腦袋了,“我堂堂大盈庫出身的邢窯白瓷罐,怎麼能被一個路邊隨便的藍釉罐給比下去?”
秘葵:“退一萬步說,就算姝姝真是依你所說中意皇上,那和你也沒什麼關係啊?你不是還是不如小孔雀嗎?”
小白沉默片刻,哀嚎一聲:“倘若姝姝真的和皇上在一起,那日後我們豈不是都要被扔出來?他不喜歡瓷器啊。”
“小點聲!姝姝還在睡覺呢。”青叔在旁嗬斥道:“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
興許是因為沾染了朱棣的皇氣,青叔在這些瓷器裡向來有威望,小白這就乖乖的閉上了嘴。
青叔這又說道:“今日姝姝手燙傷,尚能安穩幾日。但這貴妃難纏,她認定姝姝入宮是為了接近皇上,日後免不了又要為難。依我看,姝姝還是得早日為自己打算,最好是能趁著太後喜歡討得一紙賜婚。但凡皇上在位一日,夫家必不敢對姝姝如何。”
秘葵應道:“確實如此。否則姝姝回到寧府,單因沾了這入宮陪伴太後的光,說不準便被寧老太太‘高價賣了’。”
“你不是這些日子總是和姝姝說皇上好嗎?”青叔對她這般反應有些不解。
“哎。”秘葵歎了口氣:“平日裡開玩笑歸開玩笑,但姝姝說不想進後宮那就不進,這是她的選擇,咱們都決定不了。另外就是,你是帝王身邊的瓷,自然不懂。帝王多情,後宮嬪妃這麼多,哪裡顧得過來?這感情一事,誰用情多便傷的多,我還是希望姝姝能開開心心的。哪怕嫁個她不喜歡的,至少日後不會卷入風波鬥爭,也不會放多重的心思,仍能像現在這般。”
“確實如此。”青叔說道:“姝姝之前已經吃了許多苦,平安順遂才是最重要。”
身為瓷器,各有來路。有些見識了主人雄壯一生,但也知其中取舍;有些見識了主人風光,但也知其中酸澀;有些跟著落魄一生,卻見主人死後名流千古。
逝者已矣,這些說不上的滋味,便隻留瓷器們在漫漫時光中品味。
房間內漸漸的沉寂了下去,瓷器們也襯著月光輕柔落入夢鄉,荀翊卻一直醒著。
他有點不習慣在桌子上,瓷器們方才所說的話猶在耳畔。
賜婚?
對了,她來宮裡的目的原本就是為了沾太後的光,日後嫁個如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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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寧姝還沒從床上爬起來,桐枝就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姑娘,貴妃娘娘來了!您快些起來!”
寧姝還在睡眼惺忪,抿了下嘴剛要說些什麼,就看見軟簾已經被介貴妃掀了起來。
介貴妃今日穿著一身平整藕色宮服,發冠梳的規整。她的容貌不是上等,甚至不如寧柔,猛地看起來還有點凶巴巴的,如今往那兒一站,不怒自威,有種宮內教習嬤嬤上線的感覺。
寧姝撓了下亂蓬蓬的頭發,裹著被子就要下地,介貴妃一擺手:“不用下來了。”
寧姝一時沒反應過來,腦袋就往床上一叩:“貴妃娘娘晨安。”
她睡得迷糊,力氣一下沒收住,磕的木床板發出“咚”的一聲。
介貴妃眉頭一蹙:“怎的還未醒?皇上都要下早朝了。”
寧姝:“啊?哦。”
皇上下早朝和我睡覺有什麼關係?
介貴妃看著寧姝這幅模樣,眯起眼睛:“你知不知道柳非羽進宮?”
寧姝回想了一下,答道:“壽宴上獻舞的柳家嫡女柳非羽?知道。”
那天在太後那兒還遇見了呢。
介貴妃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便是今日?”
“民女不知。”寧姝答道。
後宮裡進來什麼女人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介貴妃仔細看她表情,見她是真的不知道,說道:“你速速穿上衣裳隨本宮出去,太後如今不在,本宮不能在慈棹宮呆太久。”
寧姝被她說的丈八和尚摸不著頭腦:“貴妃娘娘尋民女何事?”